乘客与司机

　　
　　我到朝阳看望文友小枫。我俩在饭店吃完午饭，到了拼车的地界。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出租车司机快走几步迎上来，伸着脖子说，坐车吧？我说，马上走吗？他说，等一个女的取东西回来就走。我说，那就坐吧。几分钟后，我叫小枫回家，天气炎热，她喝了酒，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她穿过马路，上斜对面客车站寄存处。我送她几本书游逛的时候不方便携带，就寄存了。
　　一时间，司机又去截一个男人，那男人没理会。我明白司机对我说谎了。没关系，反正我也想等着看小枫出来。
　　司机还在兜揽乘客。他丧气地说，今天咋这倒霉。我盯着那个出入口，小枫拎着书袋出来了。我扬手，可是，她忘记往我这边看，径自走了。我很失望。这时，一对母女路过，司机问坐车吧？母女犹豫着。我说，坐吧，小车快也舒服。年少的女人说，我妈做完手术不长时间，还晕车，坐出租车也好。她问马上走吗？司机说，等一个女的取东西回来就走。母女同意了。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司机截了几次人。他解释说，要是有人坐车就不等那个女的了。母女俩不想等了，我对年长的女人说，你女儿真孝心，怕你坐大客颠簸，晕车。她高兴起来，说，不是女儿，是媳妇。看，我脚上的鞋，是媳妇今天给我买的。旧鞋在兜子里。我夸她有福气，做媳妇的在一边美美地听。以我的经验，乡下人进城习惯憋尿。我说，上厕所吗？坐车走就不方便了。她说，哪里有厕所，我都憋半天了。身后就是一家单位，我俩顺利解决了问题。
　　我早就有点心烦，对司机说，我掏两个人的钱快走吧。他想了想说，给那个女的打个电话，她不来咱们就走。女的在电话里说，马上就到。一个妖艳的中年女人过来了。
　　行车中，司机对妖艳的女人说，不叫等你，早开车了。她立刻斗鸡一样梗起了脖子，尖锐地说，骗人。要是凑够人早跑了。她不想领情，中邪似的不停地分辨讽刺挖苦。青色面皮，两颊坑坑洼洼的司机喘气有点粗了，看样子要发作。车辆嚯嚯，我怕出危险，赶紧对妖艳的女人说，司机是等你了。她皱几下鼻子说，不可能，人不够才没走。我说，我想出两个人的钱叫司机开车走，他没答应。司机的情绪有所缓和，他买好地说，你去取东西，你开始拼车的那个司机，把你的东西卸在路边，他开车走了，叫我拉你。我怕你东西丢了，这才一直等。妖艳女人静默下来。我帮着打圆场，又吓唬说，听说，有一个乘客和司机骂架，司机一气之下把乘客拉到荒野，丢下人就走了。她翻几下眼睛，有点害怕。过一会儿她温柔地说，谢谢大哥。她从兜里拿出两片美容商品，临时变卦，她递给司机一片，另一片又装兜里了。她是微商，推销化妆品的。司机有点高兴，说他长得老，是该美美容了。
　　出租车到了叶柏寿县城，我等公交车回家。一辆2路公交车在我所等候的站点停下，两个乘客刚下来，随即，我兔子一样上去。我怕慢了耽误司机和乘客的时间。我还没站稳，男司机厌恶地大声朝我吼，下去！像呵斥一只流浪狗，我蒙了，赶忙下车。司机又说一句，我没听清，感觉那句话像补了我一鞭子。
　　我下车后，前后左右检查身上，没沾屎。我闻闻胳膊大腿鞋子，没有臭味。我查看腰带，系着呢，裤子没掉。我用手机屏幕照脸，不像妖怪。我百思不得其解，他为什么轰我？我的脑子过电一样。时间慢慢过去，我努力回想司机最后一句话的内容。想不起来。我回忆起司机的脸和神情，消瘦，疲惫，烦乱。我猜，也许他病了，或者家里发生大事，他要提前下班。我终于想起司机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再走一站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