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畦春韭绿

一畦春韭绿 　　你跋山涉水从《诗经》里走来，繁芜的光阴没有荒芜你脚下的路，在唐诗里徜徉，在宋诗里逗留。你沾着星星点点的露水打湿了一路平平仄仄的思绪。你的身影青葱千年的时光。也许只有你以菜的身份在那些诗意的文字里像花一样的绽放。穿越多少年的时光，你整齐而又诗意的脚步依旧露出你清爽而又优雅的模样。

　　《诗经》中有“献羔祭韭”，春四月之初用小羊和韭菜祭司寒之神，
由此可见，今天吃涮羊肉缺不了韭菜花，没准儿还跟当年的“献羔祭韭”有关，是那远古的气息一直弥漫在岁月的天空里。

　　看到杜甫有“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那又是何等的温暖，何等惬意，似乎能看到缕缕炊烟，韭菜的清香和小米饭的幽香点缀着诗人烟火的生活，很多时候，越是优雅的灵魂越是贴近烟火的气息。因为烟火而琐碎，因为琐碎而温暖。

　　苏轼有“渐觉东风料峭寒 青蒿黄韭试春盘……”在这样的文字里我们触摸到的春天的温度，测量到了幸福的程度。我似乎看到诗人在料峭的春风里，暖一壶酒，伴着青青的蒿，嫩嫩的韭菜，伴着文字下酒，和着春天吟诗。

　　你的嫩嫩的色彩会让心情定格，也许只有文字可以让某个瞬间定格。

　　　当然陆游《蔬食戏书》鉴赏：“新津韭黄天下无，色如鹅黄三尺余。”其实，新津的韭黄倒是没有品尝过，可是故乡的韭菜是一茬又一茬，因为故乡干旱缺水，嫩嫩润泽的韭黄应该伴着水润的季节，所以韭黄在我的记忆中似乎没有醒目的标签。故乡的菜园里只有韭菜在春天里摇曳，她已经定格成故乡人眼里最美的风景了。

　　有时候我就看着“韭”字放飞思绪，我甚是佩服古人的智慧。我似乎看到了她们从土里钻出来之后那整齐而又精神的模样，就单是那一个字就够你想入非非了。

　　关于她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据说，在一次战斗中，刘秀兵败，军队溃散，四处逃亡。刘秀策马狂奔，跑了一天一夜，来到一处村寨即亳州泥店村。他饥渴难耐，到一人家叩门要饭。这家的主人见刘秀相貌堂堂，觉得此人非同一般，就把刘秀扶进屋中。由于家中贫穷，少饭无菜，这家的主人只好割了些没名的野菜做好了让刘秀充饥。饥不择食的刘秀一连吃了三碗野菜，才缓过神来，问这么好吃的菜是什么菜，听到回答，刘秀说，既然是无名野菜，今天它救了我的命，就叫它“救菜”吧。后来，就演变成为“韭菜”。

　　当然这样的故事只是为韭菜赋予了更多温暖的色彩，更多的浪漫的情节，我是不相信的。因为《诗经》里面有文字为证。可是不管故事如何流传，可是她一直以娇艳的模样装点着人们的生活。漫过三千多你的光阴依旧点亮着人们的视线。

　　你点缀着古人的生活，你依旧吸引着现代人的视线。

　　看到你，就好像是看到了故乡的亲人，不管你走到哪里，她总是不动声色出现在你的生活中。

　　看到菜市场上，你一束束的韭菜总是格外醒目，在各色蔬菜中，他就是一个标签。似乎春天就被扎成一束束，把韭菜买回来家，似乎就把春天带回家，把记忆里的温暖带回来家。

　　故乡的土地像个挑剔的孩子，因为贫瘠所以挑剔；因为挑剔所以贫瘠。所以没有多少蔬菜来装点我们苍白的岁月。可是在我的记忆中，小院里总有一隅属于她。韭菜就像是那片土地上养出的孩子，只要给了她生命，你不必关注她成长的过程。春天到了，她自然会钻出地面，在那些干裂亦或者是冰封的土地上，她依旧会钻出来，她像是一个个绿色的钢针把那些还在冬天里麻痹的土地终于扎醒了，扎醒春天的时候也点亮了农人们的视线。

　　她从春天走到秋天，以不同的形态滋养着人们的胃。她是质朴的，一茬一茬肥沃着故乡人丰饶的梦。所以韭菜在故乡人的生活中是不可或缺的。

　　到了春天，韭菜刚星星点点冒出地面的时候，人们的视线就开始在她苗条的身体上缠绕，长到一寸多点，故乡人把饭做好了，就喊着孩子掐韭菜，孩子的小手笨拙地捡个头高的掐着她们柔嫩的身躯，然后用清水一洗，就往做好的面条里面一下，不但一锅白白的柔韧的面条显得熠熠生辉，而且菜的幽香在饭里面蔓延，那是真正意思上的原生态的面粉，原生态的菜，她没有任何添加剂，可是清淡可口滋味绵长。

　　当然，当然韭菜最奢侈也是最高贵的吃法就是包饺子。如果在韭菜蓬蓬勃勃生长的季节里，家里来了贵客，不必发愁，故乡人最擅长的就是包饺子，鸡蛋韭菜饺子。故乡人把鸡蛋炒好，就把韭菜韭菜切成小段，等到鸡蛋冷了之后，就把韭菜放进去就行了，然后再放点葱花和各种调味品就可以了。这时候整个色彩是很缤纷，绿色的翡翠和黄金放到了一起了，绿色神采奕奕，黄色雍容华贵，一个柔软，一个清脆，一个青翠，一个嫩黄，小孩子就围在身边垂涎三尺，让你感觉眼神的富足与口感的绵长，简单快捷而又不同寻常。当然这样的饺子是要有经验的，其他的调料是可以先放的，唯有食盐是不可以提前放的，否则韭菜就会生出水来，就不好包了。所以都是一边适量放盐，一边包，等包好了，那些饺子就像是洁白的小鸭子一样在锅里游来游去，等客人们吃的时候，没有多少作料，就是蘸点红红的油辣椒就可以了。那时候，那些清清爽爽的水饺就是故乡那片土地上的盛宴了。红红的辣椒，白白的面粉，绿绿的韭菜，嫩黄的鸡蛋，色彩艳丽缤纷层次感强，味道可口而又余味悠长。

　　如果那时候偶尔吃上一顿韭菜馅饺子，那就是童年最富足的时光了。当然，故乡干旱，如果有时候一个夏天都不见雨点，韭菜依旧努力生长，可是就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似乎提前就老去了。她的枝丫里开始出现韭苔，韭苔不像是韭菜。韭菜像是一个母亲包容，怎么吃她都不在乎，可是韭苔似乎像是一个孩子一样，她就有点挑剔了，鲜嫩的韭苔最好和大肉炒到一起就味道格外鲜美了。

　　当然在韭菜最茂盛的季节里也可以凉拌，只要用开水过一下，加点盐和醋，就是一道味美色鲜的菜了。

　　一畦韭菜，装点着一种生活；一畦韭菜，喂养着一个村庄。多少年过去了，有时候梦里依旧会有那一片韭菜在故乡的风中摇曳，孩子们在嬉闹，大人们在闲聊，天空是湛蓝的，淡淡的炊烟在空中里流散，高低不平的路面匆忙奔波的是那些灰头土脸的亲人。那里的春天是单调而又洁净的，似乎韭菜就是春天的主旋律，把那些千篇一律的日子偶尔能点缀的酣畅而又富足。

　　可是如今，有时候看着菜店里那一把把碧绿的韭菜，我却迟迟不敢多买，我不知道上面有多少农药腐蚀着她的身体，我也不知道我的肠胃能否战胜了那些农药，想到这些，我的快乐就一点点减少，在那单薄的快乐中，我的记忆就变得肥沃。

　　我开始怀念那些诗句里那些飘香的文字，我开始怀念小村庄那些淳朴的人们，我更是想念母亲的菜园里不大的那片韭菜地，她点缀了我多少年的苍白的光阴。

　　故乡那片韭菜地在我的记忆里渐行渐远了，可是偶尔的一个瞬间，我的记忆依旧漫过时空，去触摸那些文字，去拥抱那一片土地，让灵魂亲吻那些飘香的岁月。

　　如果有一天，我拥有一片土地，我先在那片土地上种上我亲亲的韭菜。 [ 本帖最后由 寂寞沙洲 于 2011-7-9 09:2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