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桂花香(已发10月13日《西安晚报》副刊)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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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桂花香
祁云枝
早起上班,走到办公楼前时,缕缕馨香迎面飘来,哦,桂花开了。
不知不觉中,几场细雨将时光温润地带到了秋天。
不由停下脚步,用眼睛搜寻枝叶间一簇簇奶白的花朵。那些缀于绿叶间星星点点的小花,洁白,芬芳,有着不谙世事的素净。似从遥远的月宫而来,也是李清照诗词里的模样:“揉破黄金万点轻,剪成碧玉叶层层。风度精神如彦辅,大鲜明。”
甜丝丝的花香,氤氲在空气里,把我、蜜蜂以及身后的办公楼,全都笼罩在它的香味里。置身树前,桂花的香气,很快布满发丝和衣裙,浑身上下都觉得舒坦。“清香一袖意无穷,洗尽尘缘千种。”辛弃疾歌咏的《木樨》,道出了桂花的灵魂。
木樨,是桂花树的别名。因其叶脉的走向如文字“圭”,人称桂花,又因其木质致密,纹理如犀角,得名“木樨”。
捡起地上的几粒落花,胖嘟嘟的花瓣依然馨香鲜活,我把它们夹进随身携带的一本书里,轻轻压平,不久,它们将成为生香的书签。桂花的外形虽然拙朴,但我喜欢“秋为木樨”的意境。“秋为木樨”,是明代文学家袁宏道说的。桂花,既是金秋的代言者,我收藏这些朵花,也就收藏了这个秋天。
我也曾收藏过丹桂花瓣。作为桂花的四大家族,金桂、银桂、丹桂和四季桂,在古城西安,都能找到它们的身影。西安植物园老区办公楼前的两株大桂树,是银桂。
我女儿小时候曾经在陕师大附小读书,秋日里接送孩子时,不经意间就和桂花的香气撞个满怀。踏香索源,准能看见红彤彤的丹桂,站在师大家属院的楼宇间,如火如荼。丹桂比银桂花朵要醒目许多,橘红色的花瓣,大且厚实,汪着一团秋色。和金桂银桂比起来,丹桂的香味,却清淡了许多。上帝大多数时候是公平的,艳者香浅,香者色淡,如同一个人,不可能方方面面都完美出色。
大约是2006年吧,近千株桂花树从川北和陕南,迁居到了西安市的南北大街,记得那时候也是秋天。待我知晓工人师傅正在定植的是桂花树时,很为这些从小生长在南方的树木担心,它们,能扛得住西安冬天的严寒和夏天的酷暑吗?那个冬天上街时,我看见这些桂花树齐刷刷穿上了防寒服——透明的塑料袋像气球那样包裹了一株株桂树。白天,桂树行光合作用,夜晚,有防寒服阻隔严寒。借助人类的关爱,这些桂树温暖地度过了一个个冬天;每个夏天,也都能看见桂花树头顶的遮阴网。
被西安人如此宠爱的桂树,也没让大伙失望。年年秋天,它们都捧出馥郁的桂香,来报答这座城市。南北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不时就有人抬头搜寻香味的制造者,待发现那一排排轩昂的桂花树时,便惊喜得指指点点,并贪婪地扇动起鼻翼。
这些年,西安的桂花版图越来越大了,广场,高校,住宅小区,街头巷尾的树丛里,层层叠叠的绿叶间,不时就会飘出桂花的香味。
这几天去高新区办事,发现长长的科技路上,新增了数不清的桂树。树身上加固的木扶手还没有拆去,叶子也尚未从疲惫中缓过劲来,一看就是刚刚落户的“新市民”。可以想见,一两年后,当这些桂花飘香时,科技路会焕发出不一样的颜值。
去年秋天,去兴庆公园,也遇见不少桂花树。沿兴庆湖畔走一圈,桂花的清香夹杂着其他草木的味道,层层递进,犒劳着嗅觉。落坐在湖边的木椅上,就着木樨香,观湖面微波荡漾,看远处的亭台楼阁和水面上悠游的小船,恍若置身王维的诗里:“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听在这里工作的同学说,兴庆公园里栽植的金桂、丹桂、银桂有两百多株,树龄大都在五六十岁。相辉楼前的一棵丹桂树,已近九十岁高龄。
西安最有名的一棵桂花树,生长在常宁宫里。大树名片上说,这棵树由蒋介石和宋美龄合植,现已列入“西安市重点古树名木”。有一年中秋节前去常宁宫开会,我有幸零距离感受了它的魅力。
这是一株丹桂。青砖砌成的圆形树池里,桂树主干离地不高便分出五六根支杆,支杆上又叉分出无数侧枝,伞骨般撑起一个半圆的树冠。枝叶间盛开着细细密密的红花,树冠下方的枝条上,挂满了红色的祈福丝带。
晚饭后散步,许是受香气的指引,很快便走到那株丹桂树下。皎洁的月光流泻在枝叶上,有种莫名的神秘,也有莫名的兴奋。想起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秋花之香者,莫能如桂,树乃月中之树,香亦天上之香也”。传说人间第一棵桂花树的种子,就源于月宫中吴刚砍伐的那棵桂树。
没有了白天熙攘的人群,只有我一人,在月之树下,在盈袖的天香里,沉醉。秋风起,随风洒落的花瓣,细密如雨。一时间,地砖上聚集了一层花瓣雨,让我不忍抬脚,深怕踩痛了它们。轻轻转头,发现我的肩上,臂上皆有落花,头发上肯定也有。
返回宿舍时,一身白月光,一身桂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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