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忘记的三个“瞎话儿”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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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忘记的三个“瞎话儿”
文/郭旭峰
三个“瞎话儿”捏塑成我最初灵肉的雏形,像钉在铁树上的钉子,日渐包融进躯体的内涵里。——题记
一
东山的表叔背一袋子红艳艳的柿子来我家,刚进家门,就被我抱住了双腿。表叔顾不得抹一下脸,开始给我说“瞎话儿”。
“胖孩儿呀,你可知道我们东山有多高?”我摇摇头。
“胖孩儿呀,你可知道我们东山上挂着多少星星?我又摇摇头。
表叔每次给我说“瞎话儿”前,总是先把我的小脸最大限度地调整高,眼巴巴瞅着他,他也显得高大无比。
“我们东山,有一百个梯子架起来那么高,上下来回要一天一夜。我呢,怀里揣着三张烙馍、三根葱往梯子上爬。饿了就摸出一张烙馍卷葱吃……”
“去干啥?”我忙问。
“找星星。——我爬着爬着,碰见一个……”
“是大猩猩吗?”
“对,大猩猩。它被老天爷锁在天上,不许乱跑乱动……”
“为什么?”
“老天爷脾气赖,白天不让露头儿,只让它晚上出来眨巴几下眼……”
我心急,满脸通红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胖孩儿。——你看,一到天黑儿,月亮奶奶一出来,趁着老天爷睡觉去了,就会解开铁链子,让它们回家找各自的妈……”。
我长出一口气,搂着表叔“咯咯”地笑。
二
三舅背着我去邻村的学校找妈妈,看见路旁站着一个高高的红石柱子,上面圆轱辘的,像个人的脑壳儿,看起来有点吓人。
“这是啥?”我怯怯地问。
“拴马石,知道它咋来的吗?”三舅盯着我,眨两下眼睛问。
我正好奇呢。
三舅神秘地对我说:“原先是个像你一般大的小孩儿,不听妈妈的话,老天爷知道后很生气,用手一指,咳嗽两声,吹三口气,罚他变成拴马石,上面栓个大白马踢他、咬他,等他不气人、学好了,再让他变回来……”
我怔了一下,将脸紧紧贴在三舅背上,闭上眼睛,再不敢多瞅一眼。
到了学校,妈妈赶紧把我抱下来,我哆嗦一下,扑进她的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我仿佛是那个可怜的拴马石,刚从噩梦里醒来。
三
村头的大喇叭兹哩哇啦响过之后,终于闭住嘴不吭声了。沉默一阵后,各家各户希希嗦嗦忙乎起来,炕烙馍、纳鞋底儿,翻找旧衣服,然后规整好,送到大队部。大人们脚不挨地儿,好像出了大事。我们一群小孩儿不知所措,一问才知道,“河北”发生“地震”了。
“姐,啥是‘地震’?”我问刚上小学的大姐。
大姐歪头想了一会儿说:“是地里藏着的鬼,它一动,房子就塌了,砸住许多人……”。
那些天村里格外乱,鸡飞狗叫不安生。天一擦黑儿,我和大姐、三妹被安排睡在小学校打乒乓球的水泥台子上,怎么也睡不着,老想着塌房子的事儿,想屋里的爸妈。大姐说,咱爸妈是老师,房子不会砸他们,都睡吧。
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在学校的小操场上,已经站满羊一样多的学生娃儿,叽叽喳喳说着“地震”的事,看来他们一夜也没睡稳当。
我忧心忡忡地问大姐:“姐,‘地震’真的来了可咋办?”
大姐说:“没事,咱们镇子上住着解放军,到时候他朝天上放两炮,再在地上打两枪,把那个魔鬼打死,就不会地震了”。
那年我知道了地震,记住了拿枪扛炮的解放军。
2018/10/2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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