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 年 往 事

少 年 往 事
追着一支牧曲，少年眸子里抖落满山的豆角夹。我和你脚对脚黄土挨着屁股，玩着拍拍手数豆豆。双臂反插在黄土里，仰望着天空，想象着青豆开花，然后结果的故事。追随鸟雀腾空飞翔的姿势，忘记了长辫子圆脸盘的清香姑娘，送给你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少年的心飞到了云层最深处：
四类分子张重福哪天才能交出银子？小队长李耕禄明天还扣不扣工分？红小兵要带头写好村头那块“三忠于四无限”的板报，要认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半天批林批孔，半天挖洋芋整地。好心羊倌张红搭土灶烧熟几个漏在黄土中的尕洋芋，热腾腾拍拍土揣在袖筒里，背过队长急忙送给小肚将军，噎得眼泪直往心里流。
等我们把阳婆婆送下山，背篓盛满夕阳，牛粪在霞光里开花，开成热烈的月季花。心旌和着牛铃，和着羊鞭，一起摇荡，摇曳出小村串串炊烟。少年的脚步踏着农人晚归的吆喝声，脚步踏在小村母亲柔弱的脊梁上。
四条短腿子炕桌乖乖地爬在院落中央，头顶一轮柔情的月亮，月色清清，柳树上落满喜鹊，喜鹊戏谑似地报着菜名：韭菜、咸菜、苦蕖采，拌汤、洋芋、銎馍馍。少年端起爷爷喝过汤的大老碗，下着奶奶撒满星星的古今，奶奶的古今跟着月亮，我的梦跟着古今，一起升到了天上。妈妈的锅碗瓢盆声，总结着一天的生活。爸爸一熄一灭的旱烟锅，和夜对话。姐姐铺好大花被，搅醒炕眼里的小火苗。梦在温暖的炕上慢慢儿长大。
小村公鸡的打鸣声连成一片，我和小背篓和你一起上山，背起半个月亮，盛满一篓霜花，跟上那头牛，跟上那群羊，听着放羊娃双虎清脆的鞭哨和沙哑的牧歌，告别小村的鼾声，一起走进打柴沟。
接到燕子的消息时，梦已经长大成熟，太阳照亮了整个山村。我和你看到无数通往村口的路。少年的心已沉沉地，落到了深深的山谷里，少年的心事已满满地，埋进了厚厚的黄土地。
[ 本帖最后由 琴心 于 2011-7-30 09:1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