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雨
2021-12-23叙事散文夏日荷风
盼雨借助于一场不是很大却很滋润的雨,母亲、保平哥和他家的播种机,顺利地完成了我家里的春耕任务。多年前,父亲身患重病,不能下地劳作,家里便只剩下母亲一个劳力了。母亲年岁已高,却依旧要强,自己一个人非要将农田经营起来。身在外地的我,父母唯一的孩……
盼雨
借助于一场不是很大却很滋润的雨,母亲、保平哥和他家的播种机,顺利地完成了我家里的春耕任务。
多年前,父亲身患重病,不能下地劳作,家里便只剩下母亲一个劳力了。母亲年岁已高,却依旧要强,自己一个人非要将农田经营起来。身在外地的我,父母唯一的孩子,曾几次奉劝她将土地承包出去,免得自己受累,可她坚定的目光一次次将我的劝说反弹出去。要强的母亲在坚持自己的主张时从不说话,可她的目光 ,却表达了她内心所要表述的一切。那时候,我原本理直气壮的劝说,总是被母亲的目光一层层地削减了硬度,拟去了声响,变得和飘在空中的柳絮一样没有重量。 三十多年的生活体验,使我深深地感觉到,农民和土地真的是融为一体的。失去了土地,农民就如同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心会整天没找没落的,浮萍一样地揪着、悬着;庄稼干旱了、湿涝了,他们便如同自己的孩子患了病,整日坐卧不宁,倾尽全力地去医治它们。尽管自己不能劳作,父亲依然支持母亲的决定。每年春节尚未结束时,他就开始坐在沙发上盘算春耕的事情了。他数着春节接到的晚辈们的钱,再嘱母亲从银行里取来些,聚到一起,均分成两部分,分别装在左右两个衣兜里:装在左面衣兜的钱用来买种子和农药;装在右面衣兜的钱用来买化肥和雇播种机的费用。晚辈们过年给父母的钱是嘱他们买些水果和营养品的,他们自己舍不得花费一点,都盘算在家里那几亩责任田上了。 父母均已年迈,他们对土地的过分依存自然加重了我对他们的惦念。母亲患有高血压,每日离不开药物,还要夜以继日地照顾父亲,倘若逢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只是请机器播播种、雇人们收收秋也便罢了;可是假如年景不是如此,比如久旱无雨,比如大涝成灾,我的母亲,将如何焦急地面对如她的命根子一样的庄稼地? 周末回家时,特意从老家的农田走过。见到那些三寸来长的玉米苗,因为干旱,有些外围叶子的边缘已经萎缩,且泛着惹人担心的枯黄色。我抬起头,天空一片明澈,几乎没有一丝的云;风却凶猛地刮着,将土地表面细软的土质肆意地随处携卷,庄稼地,显得越发地坚硬与干旱起来。隐隐地,从远远地方向传来突突的机器声。一些有人手和条件的人家,已经开始浇灌这干涸的土地了。可以想象,随着干旱程度的增加,将会有越来越多的秧苗被浇灌,将会有越来越清晰的机器的突突声穿过高坝上的杨林,传到居住在高坝下的青砖红瓦房的父母的耳朵里。那时候,父母的内心,是否和责任田里干涸的秧苗一样地焦灼? 回到家里,我和母亲或浅或深地交谈着,依旧不时有机器的突突声传入我们的耳畔。那时,我和母亲的谈话声会同时戛然而止,直到机器声渐渐被一些旁的声响所隐没;那时,我们虽然都沉默无语,可思绪却同时被机器声牵引走了,我们的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望无垠的农田,浮现出农田里那些干渴的秧苗,浮现出它们在水的滋润下流翠欲滴的色泽和劲拔挺秀的身姿。整整一个下午,我躲避着一切和天气以及土地有关的话题,我害怕因为我的一个无意触及,影响我和母亲相见的短暂时光。
而实际上,那些潜藏着的担忧,又怎会因我的刻意躲避而失去呢? 傍晚,我和女儿在过堂屋洗漱的时候,听到母亲在里屋对父亲说,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雷阵雨。语气中带着几分喜悦,几分期盼,还有太多因难以确定而引起的深重的忧伤。 第二天清晨,天气果然很阴沉。骑车在马路上,感觉到裹挟着浓重湿气的嗖嗖的凉风。我坐在办公室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站起来,透过纱窗,看看天空是否飘着哪怕非常细小的雨丝,看看天上的云团是否聚得越发地凝重。我的心紧张地纠结在一起,好似等待着一个决定着我的幸福指数的重大判决。可是,整个上午,阴霾的天气依旧非常平静,平静的气温、平静的空气、微澜不惊的风息。有生以来,这是第一个让我感到压抑的静,让我希望被一些动态马上替换的静。这是一种没有任何内涵、任何希望,只能令人产生烦躁和焦虑的静。我无可奈何地置身于它的围裹之中,接受着它火舌一样对我无情的吞噬和蚕食。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天空在一点点变亮,我仅存的一抹希望,被向午的一道光线给彻底湮没了。 假如天空的云积的越来越多,压得越来越低,多好;假如如丝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沿着屋檐而下,多好;假如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多好…… 午后三点多钟,压抑的静终于出现了转机!风声起来了,隔着窗玻璃,我看见路旁的树木,它们那柔软翠绿的枝桠,有了夸张的摆动和摇曳,那随风曼妙开去的弧度,简直优美如舞。我起身靠近窗户,感觉到风刮得越来越大,透过纱窗刮在我身上的风越来越凉,不一会儿,竟然有巨大的雨滴松散凌乱地滴溅在窗玻璃上!一种难以言状的惊喜立即涌上我的心头,我激动地凝视着溅在窗玻璃上的雨滴,一滴,一滴,又一滴。它们很快地向四个方向分解,只留下一道湿漉漉的边缘模糊的椭圆形轨迹。遗憾的是,随着风势的加剧,雨点滴在玻璃上的频率也越来越低。渐渐地,风成了这个空间大舞台的主题,纵我把眼睛睁得再大,也难以觅到一滴溅在窗玻璃上的雨滴了。 那个下午,动替代了静。风嚣张地刮着,街道上,烟尘四起,骑车和步行的人们,无法赶路,三三两两蜗居在一个能够暂时避风的角落,只有一些车辆,缓慢地探索式前进着。 这种我不期望的动,再次将我围裹在一种难以言状的压制中。 打这段字的时候,不觉间,风和日丽的天气变阴,又在骤然间,天空响起隆隆的雷声。是幻觉吗?我仔细聆听,确实是真真实实的雷声:一下,两下,三下,频率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绵长。我不禁闭上眼,在内心深处虔诚地祈祷:为了与土地生死相依的老百姓,雨啊,你快快下吧,下得越大越好,哪怕阻隔了我下班回家的路,哪怕把女儿滞留在小餐桌的阿姨家…… [ 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1-6-2 07:41 编辑 ]
多年前,父亲身患重病,不能下地劳作,家里便只剩下母亲一个劳力了。母亲年岁已高,却依旧要强,自己一个人非要将农田经营起来。身在外地的我,父母唯一的孩子,曾几次奉劝她将土地承包出去,免得自己受累,可她坚定的目光一次次将我的劝说反弹出去。要强的母亲在坚持自己的主张时从不说话,可她的目光 ,却表达了她内心所要表述的一切。那时候,我原本理直气壮的劝说,总是被母亲的目光一层层地削减了硬度,拟去了声响,变得和飘在空中的柳絮一样没有重量。 三十多年的生活体验,使我深深地感觉到,农民和土地真的是融为一体的。失去了土地,农民就如同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心会整天没找没落的,浮萍一样地揪着、悬着;庄稼干旱了、湿涝了,他们便如同自己的孩子患了病,整日坐卧不宁,倾尽全力地去医治它们。尽管自己不能劳作,父亲依然支持母亲的决定。每年春节尚未结束时,他就开始坐在沙发上盘算春耕的事情了。他数着春节接到的晚辈们的钱,再嘱母亲从银行里取来些,聚到一起,均分成两部分,分别装在左右两个衣兜里:装在左面衣兜的钱用来买种子和农药;装在右面衣兜的钱用来买化肥和雇播种机的费用。晚辈们过年给父母的钱是嘱他们买些水果和营养品的,他们自己舍不得花费一点,都盘算在家里那几亩责任田上了。 父母均已年迈,他们对土地的过分依存自然加重了我对他们的惦念。母亲患有高血压,每日离不开药物,还要夜以继日地照顾父亲,倘若逢上风调雨顺的好年景,只是请机器播播种、雇人们收收秋也便罢了;可是假如年景不是如此,比如久旱无雨,比如大涝成灾,我的母亲,将如何焦急地面对如她的命根子一样的庄稼地? 周末回家时,特意从老家的农田走过。见到那些三寸来长的玉米苗,因为干旱,有些外围叶子的边缘已经萎缩,且泛着惹人担心的枯黄色。我抬起头,天空一片明澈,几乎没有一丝的云;风却凶猛地刮着,将土地表面细软的土质肆意地随处携卷,庄稼地,显得越发地坚硬与干旱起来。隐隐地,从远远地方向传来突突的机器声。一些有人手和条件的人家,已经开始浇灌这干涸的土地了。可以想象,随着干旱程度的增加,将会有越来越多的秧苗被浇灌,将会有越来越清晰的机器的突突声穿过高坝上的杨林,传到居住在高坝下的青砖红瓦房的父母的耳朵里。那时候,父母的内心,是否和责任田里干涸的秧苗一样地焦灼? 回到家里,我和母亲或浅或深地交谈着,依旧不时有机器的突突声传入我们的耳畔。那时,我和母亲的谈话声会同时戛然而止,直到机器声渐渐被一些旁的声响所隐没;那时,我们虽然都沉默无语,可思绪却同时被机器声牵引走了,我们的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望无垠的农田,浮现出农田里那些干渴的秧苗,浮现出它们在水的滋润下流翠欲滴的色泽和劲拔挺秀的身姿。整整一个下午,我躲避着一切和天气以及土地有关的话题,我害怕因为我的一个无意触及,影响我和母亲相见的短暂时光。
而实际上,那些潜藏着的担忧,又怎会因我的刻意躲避而失去呢? 傍晚,我和女儿在过堂屋洗漱的时候,听到母亲在里屋对父亲说,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雷阵雨。语气中带着几分喜悦,几分期盼,还有太多因难以确定而引起的深重的忧伤。 第二天清晨,天气果然很阴沉。骑车在马路上,感觉到裹挟着浓重湿气的嗖嗖的凉风。我坐在办公室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站起来,透过纱窗,看看天空是否飘着哪怕非常细小的雨丝,看看天上的云团是否聚得越发地凝重。我的心紧张地纠结在一起,好似等待着一个决定着我的幸福指数的重大判决。可是,整个上午,阴霾的天气依旧非常平静,平静的气温、平静的空气、微澜不惊的风息。有生以来,这是第一个让我感到压抑的静,让我希望被一些动态马上替换的静。这是一种没有任何内涵、任何希望,只能令人产生烦躁和焦虑的静。我无可奈何地置身于它的围裹之中,接受着它火舌一样对我无情的吞噬和蚕食。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天空在一点点变亮,我仅存的一抹希望,被向午的一道光线给彻底湮没了。 假如天空的云积的越来越多,压得越来越低,多好;假如如丝的小雨淅淅沥沥地沿着屋檐而下,多好;假如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多好…… 午后三点多钟,压抑的静终于出现了转机!风声起来了,隔着窗玻璃,我看见路旁的树木,它们那柔软翠绿的枝桠,有了夸张的摆动和摇曳,那随风曼妙开去的弧度,简直优美如舞。我起身靠近窗户,感觉到风刮得越来越大,透过纱窗刮在我身上的风越来越凉,不一会儿,竟然有巨大的雨滴松散凌乱地滴溅在窗玻璃上!一种难以言状的惊喜立即涌上我的心头,我激动地凝视着溅在窗玻璃上的雨滴,一滴,一滴,又一滴。它们很快地向四个方向分解,只留下一道湿漉漉的边缘模糊的椭圆形轨迹。遗憾的是,随着风势的加剧,雨点滴在玻璃上的频率也越来越低。渐渐地,风成了这个空间大舞台的主题,纵我把眼睛睁得再大,也难以觅到一滴溅在窗玻璃上的雨滴了。 那个下午,动替代了静。风嚣张地刮着,街道上,烟尘四起,骑车和步行的人们,无法赶路,三三两两蜗居在一个能够暂时避风的角落,只有一些车辆,缓慢地探索式前进着。 这种我不期望的动,再次将我围裹在一种难以言状的压制中。 打这段字的时候,不觉间,风和日丽的天气变阴,又在骤然间,天空响起隆隆的雷声。是幻觉吗?我仔细聆听,确实是真真实实的雷声:一下,两下,三下,频率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绵长。我不禁闭上眼,在内心深处虔诚地祈祷:为了与土地生死相依的老百姓,雨啊,你快快下吧,下得越大越好,哪怕阻隔了我下班回家的路,哪怕把女儿滞留在小餐桌的阿姨家…… [ 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1-6-2 07: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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