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想把虾子捞起来》

           
      

              真想把虾子捞起来
                         文/李新文

       一眼就看上了这些虾子，不一般的喜欢，打心眼里喜欢。你看，它们在水里游得多自在，好像天地间其他事物与它们无关。这个时候，它们的眼睛里只有水以及那种戏水的心情。水是什么？是天地间慈悲的心。虾似乎懂得这个道理，在用它的一颗心呼吸着水的气息，用弯曲着的脚爪慢慢移动，生怕搅乱了一汪水的安静，但水还是动了，是那种微微荡漾的姿态。哪怕只是个姿态，也算是对虾的回应。或许，在这里，水是东家，虾是来客，一尽地主之谊吧。古人说，仁者乐山，知者乐水。看来，这些虾子是知者。
      然而，这画里的虾，与池塘、河湾、湖泊里的虾似是而非。大自然中的虾在水里游了千年万年，虾在画里游的时间肯定没这么早。善画虾的大手笔不多，白石老人算一个，他的弟子李立也算一个。白石老人怎么画虾的，我没看见，不过他说了句很管用的话：学我者死，似我者生。意思是说不管画什么，不能太像，也不能太不像。为啥？太像则俗，太不像欺世。
      恰恰，方卓君得了已故书画家李立先生的真传，堪称白石门人。听他说，画虾有不传之秘，是绝活，当初受了恩师李立先生的口授笔教。我想，这话可信，因为他原本是个实诚之人，决不会把一加一说成等于三。我同他吃过无数次饭，很少见他喝酒，更不用说吃虾，不是怕吃了身上起砣发痒，而是他说虾是水里的通灵之物，一吃，水就少了灵气。由此看来，他是个爱虾的人。
      听说白石老人有观虾和养虾的习惯。观其态察其神，养则知其习性。这对画画的人来说，是前提，是外在一功，就像舞台演员练嗓子一样。殊不知，方卓君也有这一好，他家门前有口池塘，养了不少鱼虾。有次，我去看他，他却不看我，看的是水里的虾子，一看半天不动身。他的桌案边放了个大缸，里面装的全是水和虾，他说养虾其实是养人的一颗心。我想，必是养一份心情。
     不知他啥时开始画虾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把虾画活了，不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活”，而是融入了人的心情，是那种我自逍遥、不受世尘所累的自在、放达与超然。大概有一番庄子《逍遥游》里的味道。
     除画虾，他还画虫鱼鸟兽。我从那些笔触里，不止看出了生命的存在，还看到生命以外的许多东西，比如入世与出世，等等。
     西汉辞赋家扬雄说，书者，心画也。其实，世上的一切艺术，都是心灵的呈现和智慧的表达。我最熟悉他的，还是他的书法，那种不蔓不枝、不激不厉的书写，像在抒写一个人的心灵史，把安静、闲适的逸气表现得一目了然。
     现在，看着他画的虾子和虾子周围的水，以及那份清澈与清澈的动感，真想把它们从画里捞出来，放在我手上跳几下。或许，又可写一首诗了。

                                                                                                                                                     （作者系散文作家，书法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