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苜蓿淡淡香

青青苜蓿淡淡香
　　苜蓿芽偷偷钻出地面的时候，大西北的春天已经像模像样了。所以苜蓿不着急着像迎春花一样向人们传递春天的信息，她显得有点不慌不忙，那嫩嫩的三片叶子就像是孩子刚刚学步留下的脚印，显得稚嫩无比。她从来不在乎是不是她身边的连翘开花了，也不在乎榆叶梅绽放了，更不在乎青草芽是否比她先探出了头看到了天蓝莹莹的脸，牵到了风儿湿漉漉的手。她就自个儿沉默地长着，她知道尽管自己不声张，可是她就像是眉清目秀讨人喜欢的孩子一样，她可爱的样子依旧逃不过人们的眼睛。

　　你看，只要她的身影出现，老人、孩子拿着篮子蹲在田间地头掐着她柔嫩的身躯。因为她的生命刚刚绽放的时候就是最招人喜欢的时候。她三片叶子在柔嫩的茎上栖息着，像是一个个倒挂的心脏，似乎在贴近地面聆听大地的心跳。可是，聆听到的却是人类的足印。

　　她的叶子嫩，茎也是很柔韧的。人们采摘回来洗干净之后，拿开水过一下，然后再用凉水过一下，把水捏干净之后，在上面撒上适量的食盐、花椒粉、生姜粉、葱花末、蒜末、红辣椒丝、鸡精等调味品，然后把植物油烧热，等油开到八成左右，就把油往调料上面一泼，苜蓿的清香就开始在空气里弥漫。当然在往均匀搅拌的过程中，再加上适量的醋，一道美味清新的凉菜就好了。你尝一口，清爽、柔韧、嫩而不脆，香而不腻，滋味绵长，口感极佳，看上去色彩鲜艳，并且营养丰富，是春季最好的绿色蔬菜。

　　当然故乡人也喜欢拿她点缀清淡的饭菜。故乡人喜欢做面条，等面条快出锅的时候，放一把苜蓿，那样清淡的饭菜让苜蓿一点缀，顿时熠熠生辉口舌生津。当然苜蓿也可以清炒，放适量的油，然后把握火候，在锅里翻炒之后，加上适量的食盐、生姜粉和鸡精，就可以出锅了，吃上一口，清新可口。

　　也有人喜欢把苜蓿和肉炒在一起，肉的醇香和苜蓿的清香互相渗透，褐色的肉片和嫩绿的苜蓿在炽热的温度下互相拥抱，当然火候和时间要掌握好，放上适量的调味品之后，再出锅的时候再撒上点红辣椒丝，一道菜色泽鲜亮，味道鲜美。她总是以不同的形态挑逗着人们的食欲，人们通过不同的方式表达着对她的喜爱。她不管以何种形式出现，那碧绿的颜色养着人们的眼，那淡淡的清香滋养着人们的胃。被采摘的苜蓿从不计较自己在阳光下徜徉的时间短，在这一点上她显得大气而又从容，她懂得那也是生命的另一种存在方式。

　　过不了多久，她趁着风趁着雨开始肆意生长的时候，叶子还可以吃，当然茎就有点老陈了，人们也就不大吃了。当人们冷落了她的时候，她就像是一个多情的女子，开始泼洒自己的情绪，她疯狂分支，似乎把身体里所有的能量都变成枝丫，她不在乎自己的身材，也不在乎自己的气质，她们互相攀援着，互相扶持着，就那么随心所欲长着，大地已经葱茏得不像样子了。远处看简直就是一片绿色的海洋。甚至不让天空看到大地的容颜，也不让地面亲吻阳光的色彩，偶尔从枝叶间洒下细细碎碎的阳光，似乎都是对大地的恩赐。那时候，她是任性的、霸道的、张扬的、幸福的、悲壮的、缺乏理性的，可是她也是心安理得理直气壮的。

　　有时候我就想，就那么小的一粒种子，怎么会散发那么大的能量。

　　等苜蓿枝繁叶茂的时候，她的腋下便开始偷偷打了花苞，像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子在叶子下掩藏着、躲闪着，似乎有几分羞涩。那花蕾在绿色的外衣的包裹下，好像满怀着绵密的心事，可是那紫色的花蕾在碧绿的叶子下面是藏不住的，过不了多久她就显山露水了。

　　似乎一夜之间，花儿就次第开放了，就好像是一场风一场雨心事就灿然绽放了。花儿是紫色的花，显得很文静，很高雅，当然，很独特。她的花朵不像是菊花开得那么花团锦簇，也不像喇叭花开得那么简单诗意，她的花其实就是几片紫色的叶片，似乎就是叶子以花的名义绽放了，最先绽放的叶片自然大点，似乎包容着里面的叶子，有一种舒舒卷卷的感觉。其实只有三四片紫色的叶子相互包容着开出了一朵朵含蓄的浪漫，远处看一簇簇拥着，一串串点缀着，开得很真诚很认真的样子。

　　当然紫花苜蓿是最有诗情画意的，她盛开的季节里，其他的花儿已经黯然失色了。那种略带点抑郁的紫色让那些大红大紫的花朵在她面前显得有些俗气了，她就好像是一个满腹才华而又低调奢华的女子一样，她的着装就是无言的诉说，青青的绿衬着雅雅的紫，那就是夏日最美的的风情。那一地泼泼洒洒的紫色的花，就像是摇曳在夏日里的一串紫色的风铃，一阵风过，她们诗意得不成体统了。

　　苜蓿是宿根，也就是一茬种下去可以长好多年，种下去之后，你就不用太操心了，到了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她就是自觉地穿行在春天了，就像是让人不操心的孩子一样，只要生下来了，成长就是她的责任了。当然农人们都知道，苜蓿能改良土壤，其实就是能肥地。种过苜蓿的地，不用上化肥，庄稼长得壮实。所以农人不会让一片苜蓿地随心所欲每年都自在舒坦。第一年种苜蓿了，第二年一定要种小麦、土豆等，似乎长过苜蓿的地方就是土地的温床了，不管谁在她的床上，都做着肥沃的葱茏的梦。

　　其他的农作物就没有她那么好侍弄，像小麦，你如果不好好施肥、浇水，她就不给你好好结果，每一个呼风唤雨的季节，你要不随她的性子，她就闹情绪。如果正在扬花吐穗的季节遇上暴雨，她们就集体罢工睡觉了，看着那睡上一地的麦子，农人心里就只有焦急，因为睡倒的小麦就不会饱满了，可是任凭你千呼万唤，她们依旧我行我素，不会再精精神神站起来了。

　　可是苜蓿就不这样，她分支、开花、结果有条不紊，一棵苜蓿要结好多豆荚，豆荚细长，一个豆荚里面有六七个果实，她们结得繁茂而又密集，如果你让一棵苜蓿直立，你就会发现她个子高挑，豆荚更是一层一层井然有序，她像是一个高产作家，把文章作在家乡的土地上。

　　一地紫花苜蓿，喂养着村庄贫瘠的胃，喂养着祖祖辈辈的希望。到了秋天，她被割下来又是牲畜的好食物，如果吃不完，就把她晾干了，到了冬天也是牲畜们过冬的好饲料。

　　一茬一茬，日子也周而复始，紫色的苜蓿花就是夹在贫瘠的岁月里优雅的书签。当然庄稼人从来不叫三叶草或者是四叶草，他们的心里没有那么多浪漫的传说，也没有那么多丰富的想象，他们就知道把日子一个一个打发掉，只知道苜蓿喂养着贫瘠的村庄，滋润着庄户人家简单而粗糙的日子。苜蓿地里，藏着的不是童话，是一茬又一茬的希望。

　　故乡都是紫花苜蓿，而黄花苜蓿却很少。 我想也许是故乡的油菜花一片金黄，让所有的开黄色的花的植物都有几分羞赧。与其不被重视，不如选择离开。当然高贵、典雅的紫花苜蓿在各种色彩面前不卑不亢，有一种不动声色的魅力与矜持。

　　我知道，那一地的花已经飘洒成我生命中永恒的春天了，她青青的外衣自然是春天的盛装，那风中盛开的花朵就是一串串诗意的风铃，那淡淡的清香在我的记忆里蔓延，思绪里流转。

　　多年之后，当我在春天又品尝到苜蓿的时候，我的眼里又是那一地紫花的花，那淡淡的清香渗透在我灵魂的罅隙里了。



[ 本帖最后由 寂寞沙洲 于 2011-5-29 16:4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