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瓜日记（上）

种瓜日记（上）
□ 昨日时光

5月5日星期四晴
十天前，三姐说，立夏不种花。
万不得已，撇下病中的父亲，三姐头也不回地走了——回河北种棉花去了。三姐走的时候，父亲流泪了。那是我所知道的父亲今生唯一的一次哭泣。父亲老了，心肠软下来了。
明天就是立夏，是播种的最后时限了。在伺候父亲的间隙里，我去南门一家种子商店买了一袋金瓜种子。所谓金瓜实际上是一种杂交的南瓜，就像杂交水稻的种子一样，必须去买，自己留的种子是不行的。那袋种子真贵，10克的重量，却要卖10元，回家打开一看，只有45粒。
我腾出三个稍大一点的花盆，将这45粒金瓜种子分别种在里面。种芽一律朝下，我将它们轻轻地摁进细土里，然后覆上一层土，浇足了水，期待着它们早日发芽。好玄啊，终于在立夏以前下种了，要不然，秋后想吃那又甜又面的金瓜，门都没有。每天早上起床后，我就到阳台上去看那几个花盆，土一直是湿润的。连续好多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5月11日星期三阴
最近睡眠一直不好，天不亮就醒来了，很痛苦！焦急地盼望着天亮，好不容易熬到窗外的天空被时间漂白了。妻儿还在酣睡，为了不影响他们，我悄悄下床，习惯性地走到阳台上。
南边阳台上的两个花盆静悄悄的，表层的土细碎、湿润。
第三个花盆在客厅外的护栏里，也是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为了叙述方便，我给三个花盆依次编号：南边阳台的青花瓷盆是甲盆，塑料盆是乙盆；北边客厅护栏里的塑料盆是丙盆。
早上十点多回到家，再次看花盆，惊了一跳：金瓜发芽了！
甲盆两棵，乙盆一棵，从湿土里拱出三个小脑袋，羞答答的，像极了正在破壳而出的小鸡。
生命破土而出的那一刻，究竟是多少时间呢？从我早上六点五十出门，到十点半回家，也就三个多小时，我错过了这个精彩的瞬间。那一定是慢镜头的特写吧！种子发芽的姿势，像刚刚睡醒的样子，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也像弯着身子给土地深深地鞠了一躬。是要表达对土地的感恩之情吗？
父亲昨天出院了，高兴得很，出狱一般。

5月22日星期日阴
连着好几天的雨，今天终于停了。得回老家一趟，帮父母割油菜，顺便移栽几棵金瓜苗回去。
气温一直升不上来，金瓜长得很慢，到今天为止共出苗13棵，分别是：甲盆5棵，比较壮硕，大概因为盆里是泥土；乙盆3棵，病恹恹的，老长不伸展，大概因为盆里是腐质土；丙盆5棵，比较细瘦，大概因为见不到阳光吧。我把三个盆里的瓜苗全部起出，挑了三棵最壮的分别栽进三个花盆的最中央。其余的分两袋装着，一袋有4棵，准备送给家属院门卫王师傅，让他栽到楼南边的空地里，前几天已经嘱咐过他，窝子已经挖好了；另一袋里有5棵，要带回老家去。
老家的土地被雨水浸透了，轻轻一踩就能挤出水。我把3棵苗栽在院子边上，让我妈将来给它们搭好架；另外2棵栽到了老屋东面的坡地上，让它们匍匐在地上。
怎么给阳台上的金瓜苗施肥？我打算装一大瓶子粪水带回去。四姐给我找来一个最大号的塑料瓶，又从茅坑里舀上来半塑料桶的水粪。我提着塑料桶很小心地将粪水倒进瓶子里。
防盗门开了，儿子看见我手里拿着的一瓶深黑色液体，满脸狐疑：“这是什么？”
我说：“是饮料，可乐，拿去喝吧！”结果，抑制不住的笑容出卖了我，儿子转身走了。

6月8日星期三晴
高考期间，学校组织去西安看“世园会”。离开家只有两天时间，但当我今天下午回到家时，我第一时间跑到阳台上一看，忽然发现甲盆和乙盆里的两棵金瓜苗已经长大了许多，竟然开始扯蔓了。两天时间，它们竟然都长了至少有20公分的样子，分明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了。我给它们浇了点水，把蔓靠着护栏顺直了。照这个速度，它们的藤和叶要不了多久就会蔓延到整个护栏的。
我在想它们长得很快的原因，恐怕是这几天气温忽然升得很高吧。西安比汉中更高。世园会又晒又热，我的汗水一直没停过，到现在还在流。金瓜喜欢这样热烈的高温，我可受不了，真难受！
丙盆里的那棵苗前一阵死了，很可能是肥死的。我从老家带来了一袋泥土，把原来那些过于肥沃的土换掉，重新载种了甲盆里迟生的最后一棵小苗。

6月18日星期六阴
甲、乙两盆瓜秧子长得很快，顺着钢筋护栏爬，一天一个格子。每天中午，我会剪了毛线将伸长的藤蔓缚在钢筋上，以免狂风刮掉了。每个叶柄下面都有卷须，但它们似乎很笨拙，一开始找不着可以攀附的东西。我帮它们卷了几次以后，余下的那些新生的卷须似乎变聪明了，不用我帮忙，自己竟然能卷住钢筋了。叶子也越来越宽大，逆着阳光看过去，像栖在窗上的朵朵绿云。目光顺着藤蔓仔细搜寻，竟然在刚萌发的绿叶的胳肢窝里发现了绿豆大小的小金瓜，毛茸茸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养在北阳台的丙盆虽然很小，但今天开始也扯藤蔓了。前几天，为给父亲办大病救助回了趟老家，回来的时候装了满满两瓶子稀粪。这是我第三次从老家带稀粪了，浇在盆里很管用，所有的金瓜还有辣椒等长势都很旺盛，叶子比去年的更绿，辣椒早早就开始结了，吃了好几顿。
这几天，发生了很多大事：先是上个星期五，市长胡润泽亲自把廉租房的钥匙交给了陈亮，拉着他的手一起走进了廉租房。然后是前天，受省长赵正永的委托，副省长江泽林去廉租房里看望陈亮和他爷爷，那时候他们已经搬过去了。那天晚上，我买了一个电磁炉还有全套的锅给送过去，我还送给他家一个大理石的茶几。昨天中午，我收到黑龙江的庞叔邮来的2000元钱，其中1000元要我给陈亮买个书柜或者床，剩下的500给勉一中的何柏康校长，算是给他儿子考上大学的贺礼，还有500给我父亲，他要我给病愈的父亲买件衣服还有水果什么的。今天早上去邮局取了汇款，本打算带上陈亮一起去给他买家具，但他有事，只好明天去买。
今天还有一件很倒霉的事，我的电动车上的电瓶又被贼偷了。这是我丢的第二个，看来贼盯上我了，再不敢买了，也不打算骑电动车了。以后回老家，要么坐出租车，要么骑自行车了。
都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种下了善行，为什么屡被贼偷？
世道不公啊！

6月23日星期四晴
多日阴雨，昨夜终于住点。天空老早泛白，阳光刷亮窗外。金瓜那手掌形的绿叶爬满护栏，在阳光下愈发青绿。两颗小金瓜已经长到蚕豆那么大了，浑身绿茸茸的，头上顶着一个羞涩的花蕾。此时的小金瓜很像一棵被孩子含在嘴里，已经化了一圈的棒棒糖。

7月2日星期六阴
一周前，去桥北广场看儿子唱红歌，不幸被暴雨淋得透湿，病了一场。按中医的说法，凉寒窜至筋骨，脾胃失调，浑身疼痛无力。带病坚持上班，连续三天没吃一口饭。
趁着天阴，骑上新买的自行车，小心翼翼地骑到陈亮家的新家。车篮里装了新买的五个盘子，五个小碗，三个中号的碗。上次去他家是和检察院的姜志彦师傅一起，我们用庞叔寄来的钱给陈亮买了个漂亮的书柜。找人帮着运过去，搬上楼，还在他家坐了好几个小时。这一次，因为担心新自行车被偷，不敢在陈亮家久留，放下东西，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巧了，刚下楼就碰见姜师傅。他的自行车里装满了菜，也是打算放下东西就走。我跨在自行车上跟他说了一会话，先走了。
天气热，植物的蒸腾作用特别活跃。金瓜长势旺盛，一天得浇两道水。最先冒出头的两颗小金瓜没有长成，被后来者超越了，枯萎掉。弄不清植物内部的运行机制，是谁给小金瓜发出了停止提供养分的命令，又是谁命令把养分集中到后来的那个小金瓜身上？植物内部一定有神经系统的，只是我听不懂它们的语言。我能做的，还是每天照例给它们浇水、缚蔓，一周浇一次从老家带回来的稀粪。在我的精心侍弄下，金瓜一天天长大，由上次看见的棒棒糖长成了乒乓球，再由乒乓球长成了绿苹果，今天一看，竟然有碗口那么粗了。此时的金瓜颜色浅绿，阳光下闪烁着一圈新鲜的高光，屁股上还有花纹呢。
每天清晨或者黄昏，站着或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满阳台的绿荫，看两个虎头虎脑的金瓜在绿叶间跟我捉迷藏，真是惬意。见证生命的过程，我是真正意义上的园丁，看我亲手撒下的种子发芽、开花、结果，一如我教的学生一个个考上大学，一样有成就感的。而且，今年我们学校高考出奇的好，这给我们这一级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我的那些学生就是金瓜，现在还没有成熟，正在茁壮成长。
丙盆里的金瓜秧也扯得很长了，但叶子明显没有甲乙两盆大，也没见一个金瓜。
很久没回老家，不知我种在东坡的那几棵金瓜长得怎样？我想它们了，更想我年迈的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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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昨日时光 于 2011-7-2 21:2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