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的背影系列：骡马市

乔举平
我今天早上走在骡马市的时候，有一家规模很大的超市刚刚开业，锣鼓喧天。门前的红地毯上站了一长溜礼仪小姐，一个模具里刻出一样，红衣红裙、笑容灿烂，成了早晨最美的一道风景。台上剪彩的领导好像成了配角，倒显出了拘谨，笑容僵硬，一时乱了阵脚，惹笑了好多看热闹的群众。 丝绸的花朵在领导的剪刀下滑落，掉在了小姐捧着的盘子里，这标志着一个重要时刻的到来，预示着开业大吉、财源滚滚的美好前景。瞬时，礼炮齐鸣，掌声雷动，接下来文艺表演就拉开了序幕，一首《今天是个好日子》把气氛演绎得分外热烈，骡马市就成了欢乐的海洋。 骡马市是县城里的一条老巷子，现在开拓修建成了一条新街道，位置在老城区的中心地带，在文化中心广场的东侧，可谓黄金地段了，开发商早就瞄准了这个位置，就开发了附近的居民区，建起了连片的住宅楼，昔日的小巷子也跟着扬眉吐气，改天换地，变成了漂亮整洁的街道。 骡马市两旁的门面房一建成，就成了抢手的香饽饽，租金就日日飙升，大商场、连锁店就抢抓商机，一家接着一家相继开张。今天开业的五州超市，可算得上县城里大型的超市了。大凡开业的商场一般都是要打折销售商品招徕顾客的，这不，闻风而动的市民就前涌后挤地排队候在了门口，真是忙坏了维持秩序的几个保安。 在古城的历史上，这里曾经是交易骡马牛驴大牲畜的市场，因此就有了骡马市的名称，世代沿袭，今天人们还是这样称呼，饱含着乡土的气息，有许多亲切。走过骡马市，我就会想起一群群的牛马驴骡，那高大的、经过训化了的动物，为人拉车、犁地，出力流汗勤劳善良、性情温顺的生灵。 早在周秦时代，临洮就是林草茂盛之地，以畜牧业为主的狄、桓等少数民族就居住于此。秦穆公灭狄、桓二族，置狄道，以后置郡垦荒，发展农业。当时农业发达之处为洮、渭河谷地，其后逐渐向南北丘陵山地延伸，历经唐、宋，番汉杂居，农牧业并存，及之明代，农业日益发展，牧业渐居次要地位，清代至民国，仍以农业为主。 今天红尘滚滚的市声，早已淹没了昔日的牛欢马叫、骡戏驴吼。在骡马市不见骡马，可见“宝马”，那繁闹的牲畜交易早已成为鲜为人知的历史，布满尘埃。但昨天的故事是不能随便遗忘的，它曾经是辉煌的历史，是我们今天繁盛之流的源头，老调重弹、旧事重提，不是不合时宜，透过时光的缝隙，我们也会找到一些可以借鉴的东西。 我们只要往城外走走，就会看到村庄和田野，就会看到耕耘的农民、看到牛马的影子。城市虽然繁荣，但和广大的农村相比，所占的面积、所拥有的人口，还是很小的比例，我们有太大的农村、太多的农民，他们仍不富裕。田野里依旧有着耕田种地的蓄力，我们还没有离开牛马驴骡，还没有达到农业机械化的程度。 在乡镇的集市上，我们还能看到有大牲畜的交易，那是农民赖一依靠的劳动力。还有饲养着的肉牛奶牛，在不断地滋养着城市一天天发福臃肿的身体，我们喝着奶子，吃着牛肉，这些来自乡野的绿色食品，已经成了我们肌体不可或缺的元素。走在骡马市里，在一片现代化的热闹中，我忽然想起了牛羊，想起了值得我们深思的一些东西。 骡马市很多人都知道，更因为里面有一户专买祖传药丸的人家，刚出生的婴儿受了惊吓，吃下一粒火柴头大小的“惊风丸”，就药到病除，很是神奇。城里乡下的人都来买，名气是很大的。我儿子出生的时候，我就骑自行车从乡下进城来买过，回去小孩服下就安安静静、破涕为笑了。据说这种药丸是这家世代相传的秘方，县里曾出几十万元要买秘方，都没有谈成，一时传得沸沸扬扬。 前些年的骡马市很是破烂，周围全是拥挤的民房，好多人家都是泥墙瓦顶，参差错落。巷子连着光明巷，光明巷在解放前曾经一度称作“黑暗门”，让人匪夷所思，里面的巷道由于地势低洼，遇到暴雨，就水满为患，殃及附近的幼儿园，孩子上不了学，归不了家，接送孩子的家长人挤车堵，一度交通陷入瘫痪。 好多人看着这种状况，就大发感慨，说这些巷子也该到重修的时候了。是啊，从漫漫历史深处走来的骡马市和好多的小巷，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风雨，已不堪岁月的重负，也不适应发展的需要，破旧立新是社会的进步的必然。但那些看似破烂不堪的屋檐下、残砖断垣的巷子里曾经积淀着太深的文化、太多的有价值的宝藏。 在城市里，在我们的身边，我们每时每刻都在目睹着建设，一片片民房在拆除，一座座大楼在拔地而起，在古老的居民区，我们看的最多的怕是要数墙壁上大大的“拆”字了，它是我们看的最多的书法作品，是让老住户触目惊心的字眼，住在里面的人是最能体会“拆”字所传递的强制的、冷冰冰的、铁面无私的含意。 我们的城市在一天天亮丽多彩，水泥钢筋铺盖了城市的大街小巷，到处都变成了一个模样，缺少了特色、没有了个性，方方正正的楼房比比皆是，更看不出历史传承的痕迹了。我们在城市建设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多考虑赋予一些特色、一些文化的含义呢？ 我休息的时候，喜欢离开嘈杂的市井，到寂寞的小巷里转悠，骡马市也是常去的地方，在小巷里溜达，看老旧的宅院，思绪总是越过一户户民房的屋顶，飘过高高的楼群，一直飞向遥远的岁月。那里有悠久的历史，有接近大自然最温馨的记忆，我仿佛听到了从历史深处传来的牛欢马叫。 在城市里是看不见牛马的，牛马属于山岗和草坡，属于乡野和田园，但这里曾经是牛马聚集的地方，一匹匹的骡马、一头头的牛让主人的手牵着，来到了城里，在这里聚集，交易，又让新的主人买了去，来到了新的家园，耕地种田，繁衍生息，庄农人一年年的收成里，都有它们的功劳啊。 今天的村庄、今天的农家依然离不开骡马，我们有太大的农村，就需要好多的牛马、好多的家畜家禽。城里的骡马市早已成了熙熙攘攘的闹市，商业化的气息热气腾腾，骡马早已藏在了历史和岁月的深处。但我们是不能忘记历史的，想起骡马也就不会只是一种单纯的记忆。
[ 本帖最后由 乔举平 于 2011-5-23 09:4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