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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狗爱上羊之后

2021-12-23抒情散文宋长征
羊们在河滩上吃草,我们在背风处做自己的事情。羊小妮就像羊村一朵最美的小草花,走到哪里,都能引来一股眼神拧成的风。那日,我和羊小黑躺在河叉的草地上看云,芦苇坡就在不远处,成双入对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只胸脯上带着黑色斑点的小鸟,在一番激……
  
  羊们在河滩上吃草,我们在背风处做自己的事情。羊小妮就像羊村一朵最美的小草花,走到哪里,都能引来一股眼神拧成的风。那日,我和羊小黑躺在河叉的草地上看云,芦苇坡就在不远处,成双入对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只胸脯上带着黑色斑点的小鸟,在一番激烈的拼争后,赶走一只灰布鲁突的家伙。旁边,一只绿玉般的翠鸟,肯定是鸟少女,亲昵地扑闪着翅膀,和黑色斑点的家伙站在一起。   它们是两口子。羊小黑望着瓦蓝的天空说。   我不置可否,嘴里嚼着一根小草棍,嚼来嚼去,嚼到一种清甜的滋味。为什么,当时还不知道。只看见羊小妮钻进芦苇坡,脸色羞红地钻了出来。我知道她去干了些什么,却又不敢往细里去想。一想,胸口突突的火苗,一下窜出老高。烧红了脸。   这样想的时候,羊小妮的手在狭窄的地洞里和我的手相遇。轻轻一碰,竟然都没有退缩。我们玩的是过日子的游戏,剪子包袱锤,羊小妮是娘,我是爹;当然,羊小黑不得不成了我们的儿子。这里是摇篮,那里是过日子的床,这里是做饭的地方,那里是羊栅栏。生在羊村的我们,连游戏也忘不了把羊算上,算上羊,家才庞大起来,有底气起来。羊小黑就是我们放羊的孩子,只是还未长大。看见羊小妮佯作嗔怪的样子,做了一个鬼脸,在草地上打着滚儿干嚎。惊得河滩上的羊们停止咀嚼,眼神齐刷刷地投向我们快乐的童年。   那只羊是羊小黑家的羊,是羊村并不多见的黑羊,所以,我们把它也叫做小黑。羊小黑的小黑,身上有卷毛花纹,头顶,尾巴尖上,下唇,象故意染上去的白。除此以外,再无杂色。小黑长着一双忧郁的眼睛,并不喜欢和别的羊走在一起,只一个人专挑僻静的地方,静静地吃草;吃饱了静静地望天。我们也曾试探过,将小黑赶进羊群,无奈,小黑总是固执地离开,到僻静的角落,寻觅一个人的天堂。   不知那只狗什么时候开始亲近小黑。那是羊小妮家的一条黄色的土狗,金黄的皮毛,奔跑在小河滩时,像一道金色的闪电,风一样迅疾。耳朵,仿佛小小的雷达那么机敏。小黑在安详地吃草,金黄蜷卧在草丛里,眼神,专注地看着小黑的一举一动,仿若一对心有灵犀的恋人。   夏日的天气有些闷热,我们不得不光着屁股跳进了小河。羊小妮不,躲在一棵小梧桐树硕大的叶子底下。偶尔抛一枚土块在水面上,溅起一朵稍纵即逝的水花。羊小黑说,有一次怀里像揣了一只兔子,神使鬼差地躲在芦苇丛,等羊小妮进去解手。你不知道那感觉,像在父亲面前打了一只碗,不敢吭声,却又不能说委屈;像春天小河滩上的芦苇芽,刺破春泥,你想呀,芦苇那么尖,泥土肯定也知道疼,可又说不出,

  像……羊小黑还想接着往下说,被我一巴掌推倒在河岸上。一刹那,脑子里闪烁的全是羊小妮的样子——只不过,身上没穿一件衣服。燥热的风在河道里穿梭,雷声夹杂着风,撼动村口最老的那株刺槐树,黑压压的树枝在狂风中乱舞。雨,酣畅着,淋漓着,仿佛憋闷许久的心事,倾泻而下。羊们,像雨中卷起的浪,湿淋淋,冒着热气,风般朝羊村席卷而去。好几只牧羊犬,左突右撵,才不至于让羊群走散。   那天的情节,我都知道。当清点入圈的羊群时,唯独不见羊小黑家的小黑;羊小妮家的金黄也在慌乱中不知去向。天就要黑了,闪电撕破云层,雷声滚过天空,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向小河滩赶去。喊小黑,喊金黄,声音夹杂在雷声风声里变得无比飘渺。找了很久,雨才渐渐停歇。起先听见金黄的一声吠叫,从一片梧桐林里传来。在一株有着硕大叶片的小梧桐树下,看见由于奔跑不慎跌断腿的金黄,浑身透湿,还在滴答雨水。几片梧桐叶的叶柄上,明显有牙齿咬合的痕迹。被雨清洗一新的叶子,一片一片,覆盖在小黑身上。   狗爱上了羊,我们却不会多想。即使有过一些丑陋的想法,也在快乐的笑声里淡忘。小河滩上有的是野花野草,我们编织成花环,戴在小黑头上,让忧郁的小黑多了几许安静的美丽。懂事的金黄,也乐得从梧桐树林衔来几片青绿的叶子,铺在草地上,给小黑做温软的眠床。   一条疯狗,是乡间最可怕的动物。羊七爷说,他年轻的时候所在的白军部队,有一个人被疯狗咬伤,过了几十天,才露出疯癫的端倪。通红着双眼,拖着长长的口水,见狗咬狗,见人咬人。后来,被队伍上绑回家,咬断了父亲的喉咙,被村里人乱棒打死。   夏末秋初的河道,草们还没黄透,被风轻轻梳理着,和羊们做着无声的交流。那只疯狗不知什么时候在河湾里出现了,耷拉着长长的舌头,与羊七爷说的一般无二。羊群骚乱。其实疯狗并未窜进羊群,只小黑自己,依旧傻傻地躺卧在草地上,安静地想,一只羊到底能不能像一片洁白的云朵,在天空自由飞翔;或者,永远留在小河滩上,和金黄,在无声的凝视中,走过未知的岁月。   疯狗喘息着,并未在其他牧羊犬的嘶叫声中有一丝退缩。唯独,金黄像一支金色的利剑,在疯狗逼近小黑的刹那,腾空而起。翻滚。撕咬。金黄和疯狗土灰的颜色搅在一起,始终未见金黄的牙齿松离施暴者的喉咙。羊七爷闻讯赶来,看着躺在草地上奄奄一息的金黄,和已经断气的疯狗说,金黄也不能要了。拖了去。深埋。   此后的一段时间,小黑像被谁施了什么魔法。别的羊在小河滩上安静吃草,小黑一个人走进梧桐树林,努力咬下几片业已泛黄的叶子,盖在自己身上;而后,闭上忧郁的眼睛,沉沉睡去。羊小黑,羊小妮和我,手足无措地坐在旁边叹息。少了金黄,羊肠一样弯曲的小河滩上,再也没有一只皮毛如金子般的牧羊犬。在金黄被活埋的那天,羊小妮说,小黑哥,我想一直一直跟着你。
  没有铺垫,而今在羊村的树荫下,你常常会看见一个淳朴的乡下女人。推着一辆简陋的轮椅,和轮椅上的男人,一起无声眺望小河滩始终未变的风景。
羊小黑怎么了?这个你别问我。问羊小妮。

[ 本帖最后由 宋长征 于 2011-6-9 13: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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