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伟大的书》说起

　　在读书。阅读是件有趣的事，将命里很多无谓的时间打发了，不至于太虚无。正在读的是《伟大的书》。“伟大”这个词，尽管我给不出一个确切的定义。但知道，它是黄金、白银之上的词。除了太阳、月亮，它的光辉能透亮一切内里。
　　《伟大的书》是中译本书名。从箱子里翻出来时愣住了：怎么会有如此陌生的一本书？地摊还是书店买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一翻书戳才想起，是某单位图书室的书。到这个单位下工作组，他们一台计算机感染病毒没法办公了。机子上装有重要系统，不能格了重装，小兄弟一时搞不定，我上前试试，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小兄弟很感激也很大方：“知道你喜欢看书，送你几本书吧！”将我领到了单位图书室。用公家东西送人当然大方了，跟请客吃饭一样，咱还客套什么，便选了两本，一本是普鲁斯特的《一个中午的回忆》，还有这本――大卫·邓比的《伟大的书》。此情此状怎么形容呢？舒婷《神女峰》有句诗这么写的：“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的肩头痛苦一晚。”这两本书吧，与其在图书室放三年、五年没人理识，真不如带回家圈圈点点写写划划呢。那时还住宿舍，搬家时随手装入书箱便忘了。
　　这本书的书名很有趣，看了一下简介，写书的人更有趣：已经48岁的美国影评家大卫·邓比先生，厌倦了被现代传媒无限冲击与割裂的生活，毅然重返母校――哥伦比亚大学，与年轻大学生一起，重修了从古希腊游吟诗人荷马到现代英国小说家弗吉尼亚·伍尔芙等作家、哲学家、诗人的几十部作品，以及《圣经》，逐渐找回了方向，平衡了内心，写下了这本洋洋洒洒的书。
　　邓比先生文中涉及的书目基本接触过，大部分认真读过，也零零碎碎写过一些笔记，看看两者之间的差异应该很有意思。
　　书，读书，有太多太深体会，相信以后会更多更深。很大程度上，阅读与年龄有关，同时指生理和心理年龄。如果打开一本非专业书，翻了三、五页，仍不知道作者在讲什么的话，最好放下别读了，不到年龄；如果捧起一本书，看了三、五页，就知道后面写什么的话，也放下别读了，过年龄了，从头翻到尾，不会有任何教益。一般来说，一部书至少要读两遍以上才有正确判断的根基，才能较恰当较自然地参与主题。第一遍，整体上的把握；第二遍，品读细节上的魅力。书，也不在读多读多，关健是有没有一本或几本书适合你。有位作家说得很好：“人生，其实是在等待一本书而已。”相信这点，浩如烟海的书籍中，总有那么一本适合你。读到这本，就绝对不一样了。
　　读书，无论读谁的书，都可以视为一场对话，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也没有什么高不可攀的权威。尽可以沿着作者的思路，以一种恰切的分寸感，饱满地表述出你的意思。这，大概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阅读。同样的麦子，可以长在不同的地里；同样的地里，也可以长出不同的麦子，不同仅仅是外在的差异，而生长以及周期则有着惊人的一致。思想也是。西方对自由的表达与东方对自由的表达，有着完全不同的途径与模式，但却系于同样一个词――自由，无非指一种向往的状态罢了。所以，读书，请自由地……
　　从不以为书是什么神圣的东西。但读了，读多了，自然滋养出很多有意思的人。注意，我所说的是有意思，中性词，毫无褒贬之意。至于传说中的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之类，绝对是欲望催化下的副产品，与精神的虚幻、分裂与虚无可以划归为同一类。事实是，书与阅读的结合，必然使一个人的时间与空间发生变化，与世界与生活的关系发生变化。这里的变化指高度、宽度和深度――呈现为深陷其中或脱颖而出，各有各的滋味，细细体味就是了，不要究根刨底地叩问意义。于一次性的一生而言，阅读的意义仅仅在于丰满和充实。除此，别无深意。
　　同样不以为一生里有什么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包括书籍。但有与没有是两重天地。从原初出发，谁都愿意站在柔和的阳光下，而不是在暗夜里隐身。或许有，也是后来才滋生的念头发生的事。至于神圣不可动摇一说，不过是坚持的强化和延伸。比如政治问题，归根结底其实是利益如何去分配。书与读书一样，是与高尚与否全然无关的事。
　　活着活着，屡屡有这样的境况，突然觉得一切极不真实。阅读也一样，索性合上书沉沉睡去。醒来，新的一天里，用攒足的力气飞火流矢一般，向一个个目标无限接近。我是谁、谁是谁的问题暂时让位于点与面的具体。
　　《伟大的书》序中，邓比说：“没有人掌握的资讯是足够的”。那么，这种掌握的意义和必要也就大大降低了。生活，除了一个个质感的核子，周围无非是一些泡沫。邓比还说：“在这个世纪末……媒体几获全胜，就要把文学推到看不见的地方了。而我的嫌恶感还沾染着一些我也不太能确定的强烈情绪――怀旧，懊悔，愤怒，甚至绝望。”这种情绪不难理解，媒体海啸一般的声音越来越让人焦躁和紧迫了，每每深恶痛绝，反衬出趣味的重要与必需。一天天里，面对无所不在的信仰说辞却一无所知，真不如关起门来，种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关怀杏子、梨、桃花，享有――大麦小麦的光芒。或者，策马执鞭于茹毛饮血之地。也或者，一醉千年，一梦千里，管它汉唐还是魏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