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与留
2021-12-23经典散文
[db:简介]
去与留
王晓玲
AB两家书店挨着。A家藏书偏重学生辅导方面的,文学方面的也有,B家藏书偏重文学,也有学生辅导方面的。两家书店,我都时常光顾,尽管我只买文学书籍。一天,我在B家买了两本书,付款的时候,其中一个瘦高个女服务员说,要袋子吗?单价三角钱。我说,要。以前也是这样的情形,没往心里去,那天我忽然不满意,心说,一个塑料袋应该赠送。这时,我再看她的两只黑鼻孔,感觉特别讨厌。A家女服务员都是直接把书放进塑料袋,然后拎起书袋递给我。一段时间内,我总上A家书店。一天,我脑子突然一闪,问A家女服务员,塑料袋免费的吗?说着,我拿起购书小票。之前,我从来不拿不看小票。女服务员笑着说,一个塑料袋三角钱,直接打进收费里了。我心说,武断呢。这时,我再看她花一样的脸,感觉浅显平常。我又开始两家书店都光顾。
前时买的两本书又读完了,这次我打算多买几本,省得不禁读。我信步走进A家书店。店堂宽敞,明净,书架树排似的里三层外三层。我流连其中,挑选了好多书。无意之间抬起头,我骇住了,看见两只刀尖似的监视我的毒眼睛,我的心立时冷却了。霎那,那两只和我对视的眼睛猝不及防,好像用力很久的作案工具一时拔不出来。终于,吧嗒,刀尖碎片掉出眼睛,粘连在眼睑上。她转身走了。我回过神,好像刚才看见的是两眼流血的鬼。傻姑娘,我没带包,我一身薄衣服,咋藏匿?再说,没看见我生有一张良善的脸吗?我一本书没买,逃离了。我尽量放慢脚步,神态安详,我不想叫她内疚。
再买书,我就去B书店了。我到了书店首先存包。我特意买的大号皮包,好装书。那次,我迈进B家书店店堂,刚想存包,一个帅气的三十多岁的男士走向我,说,你不用存包,你带着包选书就行。我愣怔一下,还是想存包。他笑着说,你不用存包,说完,礼貌地往里带了一下我。我不能再坚持,要善解人意。我一共选了10多本书,皮包根本装不下。我肩挎着皮包,抱着书去付款,那个男士赶忙过来帮我。他帮助我把书放在吧台,对我敬爱地一笑,就走了。后来得知,他是书店经理。书款一共是500多元。她们用玻璃丝绳把书捆结实,交给我。我转念一想,把包和书都放在吧台上,说,我再去给我小外甥选一本书。我选好一本装订精美的童书。那个瘦高个女服务员问,要袋子吗?单价三角钱。我说,要。她的两只黑鼻孔我看着很有魅力。
忘不了
这个下午,我活很久了似的,记忆的沙粒接连涌现,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阳光趴在玻璃窗上,盯得人发慌。我听见三十多年前的一个声音,懒得屁眼生蛆,还不上地薅苗去呢。我正闭目养神,听见这话,针扎似的,顺着声音看去,母亲的脸斜贴在玻璃窗上,好像冒着轻烟,眼睛透着冰冷的光,牙齿咬着舌头。我吓坏了,赶紧坐起来,说,太阳还这么毒,等一会儿再去嘛。母亲的脸离开玻璃窗,边走开边翕动着嘴唇,下雨就薅不出来了,我刚睡一会儿心就蹦蹦跳,眼前全是绿油油的小苗。母亲着急,那么多亩玉米、谷子要间苗,四十多只绵羊要剪毛,活儿都赶在一起忙不过来了,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对我。我灌一瓶水,拿着小刮锄上玉米地了。母亲和父亲在家剪羊毛。到了地里,干一小会儿就实在不愿意干了,我东瞅瞅西望望,走出田地,拿起放在地头的旧上衣。妈呀,我的心立时起了鸡皮疙瘩,三四个土色的马蛇子从我衣服里窜出来,丑陋的小身子左右摆动,四散逃跑,霎时无影无踪。马蛇子学名蜥蜴。我真不干了。到了家,母亲问,这快就回来了?我说,二十多只马蛇子从我放在地头的衣服里跑出来,吓坏我了。母亲默认的样子,眼皮耷拉下去,继续剪羊毛。父亲掀着羊腿,看我一眼,脸色没有变化。我上炕躺着去了。第二天,母亲来到我跟前,生气地说,胡说,还二十多只马蛇子?哪来的那么多?要说一两只还差不多。父亲说,她不干就不干吧,一个孩子也不会干。我就知道父亲会向着我说话,他可怜我右手有残疾。
我感觉自从我15岁那年右手意外残疾后,父亲一次也没打过母亲。之前,他们好像隔几天就打架,打着打着,父亲拿着笤帚就把母亲打到灶膛边,母亲双手护住头,一个劲地骂。我八九岁的时候,一天早上,父母又打起来了。父亲没吃早饭就上生产队种地去了。八九点钟,邻居小丫和我一起去挖菜,她顺便给她爸送早饭。小丫把饭盒递给她爸爸,她爸爸上一边去吃饭,就此多歇息一会儿。父亲微张着嘴,露出一点牙齿。除了吃饭说话,他从来是习惯闭着嘴的。不像有的人,睡觉张着嘴,走路张着嘴,呼吸张着嘴,不怕进嘴脏东西。父亲的目光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我没有饭盒给他。他紧跟着桦犁捋粪。我看着他的身影,心说,竟打我妈,饿死你活该。怎知,父亲那天看我的样子我怎么也忘不了。
不知不觉黄昏降临,月亮早早就出来了,一个灰白色的半圆。
路遇
那年秋天的一天,天擦黑了,我才把一块田地的活干完。都没拍打一下衣服,我立马往家走。走到两崖相间的长长的沟筒子时,我有点害怕。月亮出来了,道路变得清晰一些,我不再深一脚浅一脚。紧张的缘故,我梗着脖子快走,这时身后传来嗒嗒的马蹄声,我既放松又紧张,希望遇到好人,怕遇到坏人。而后响起啪啪的马鞭声,我猜,十有八九是同村贪晚拉庄稼的。我贴道边站住,给马车躲道。马车超过我两三米左右,车老板发出吁——吁——马车停下了,车上是一大垛谷子。他回头对我说,上车吧。哎,我答应。我不是很情愿。当我认出他的那一刻,我就寻思开了。他要是没认出我赶车过去更好,要是停下叫我坐车,我是坐还是不坐。以前碰面我不瞅他,自然也不和他说话,他人品不好,好色。他比我年长20多岁,常年身穿脏旧的衣服。他年轻的时候是个美男子,倒腾过大牲口,精明人。老了老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喜欢认怂,装可怜。他看我还没上马车,就说,你上不来吧?我拉你。他伸出手。我想,就算他心有不轨,我也制服了,毕竟他老了,50多岁了。再说,我带着线手套,他拉我也碰不到我的手。我把手伸给他,他用力抓住,感觉我戴着手套,我猜他失望了。不过,他依然很热情,好像我们以前见面也说话似的。他说,你干啥活去了?我说,割谷子去了。他说,你多大了?我说,三十一岁。他说,看着像20多岁的。他叫我坐起来,我说,这么高的谷垛我不敢坐起来,还是抓着大绳趴着安全。马车明显放慢了速度,他解释说,怕摔着我。我心说,我都想下车。忍忍吧,一个村的他不能把我怎么样,下车要是遇到真正的坏人后悔来不及。他说话,我不吱声了,他自己又说几句也不说了。看着他有点模糊的身子,感觉他没穿衣服似的。是他自己剥下的还是我给他剥下的?他老伴曾经和我说,他不喜欢她,总是找外面的女人。一次,他又和外面的女人下饭店了,她要气死,还不敢去找,找的话就挨揍。她赌气也在家做好吃的,小米干饭炒鸡蛋。她说,吃饱饱的。下午了,饭桌还在炕上摆着,饭菜一口没少,她累得嘴都起泡了。也就是,她不停地说,吃饱饱的,却一口没吃。她说,他年岁大了也嫌弃她,她主动找他,掀他被窝,他本来仰躺着,受惊吓似的立刻翻身脸贴墙,蜷起大腿,紧紧闭上。她说,他不是人啊。我想,就蜷起大腿紧紧闭上这件事,不能说他不是人,两个人都苦。我想着他深陷的眼窝,黄色的眼神,薄薄的嘴唇,一脸的欲望和伪装,还是恶心。揣摩他的工夫,我到家了。他佝偻着身子默默刹车,没和我说话,等我下车已经走几步了,才赶车。
我不忙于进家,有点失落和同情。我暗暗为他辩解,夫妻之间的隐秘别人又了解多少?我想起他老伴说过的话,有的男人可坏了,和外边的女人做了一次就再也不做,任怎么勾引都不上套。
第二天我和他遇见,他老早和我打招呼,我回应了。他的样子像和我有了肌肤之亲,暧昧的话,暧昧的神情。第二次遇见,他更甚。我说,我坐你马车了,给你10元车脚费。他没吱声,再也不和我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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