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带夜惊魂

近几年家里包了些地种树苗，所以周末常来林带。这个林带所属县林场管辖，两个村庄零星地坐落其中，林带除了有少量庄稼地外，多是树林，槐树林、杨树林、柳树林等等。林带宽有2公里，长有25公里，如果当做长方形来算，周长有54公里。一般火车的速度，围着整个林带绕一圈也需要四十分钟左右。
　　多年前，林带尚未修通柏油路，各种小土路纵横交错，各个独立的小树林相仿，简直就是天然的迷宫，如果不是林带的工作人员，恐怕进去之后就很难出来。 　　
　　后来修通了柏油路，一般只要沿着柏油路走，就能走出来，因为它是一个封闭的圆。但是整个圆里是大圆套小圆，即使是柏油路，也有几个岔口，再加上土路，同样错综复杂。稍微一迷路一两个小时出不来非常正常，所以三年来，和林带的工作人员一起，我才敢驱车走过一次大圈。
　　虽与林带相识有三年之久，但是它面积之大，道路之复杂，因昨晚的经历才让我深有感触。
　　昨晚八点多钟的时候，我开着本田越野车和女友一起去林带玩。她说，晚上，要去吗？我说，白天我们去过了，晚上不知什么感觉，再说今天不冷不热，多好的天气。于是我们放大音乐，一路唱着驱车驶向林带。
　　进入林带一里地左右的距离有个庄园，来吃饭的人还算不少。所以刚进去的时候遇到不少车，而且对面还有几辆运输树苗的车也陆续驶出。继续往里深入，车越来越少，人也越来越少。
　　来到一个丁字路口，路两侧有两块石头，一大一小。由此往西，是一个小圈，可以绕一圈出来，大概有林带的1/3大小。如果往北的话，就要绕整个林带一圈才能出来。天那么晚，我们自然没敢进入大圈，所以直接往西去了。
　　路上几乎没有人，车辆也非常少，我打开车顶和两侧的窗户，晚风凉凉地灌进车里，林带里的空气湿润清新，好不怡人！
　　女友脱掉鞋子，盘腿坐在副驾驶上，我们一路高歌。后来她觉得不过瘾，干脆站在座子上，一半身子探出车顶的窗户，张开双臂大声欢呼。她说，你也喊两句，特爽！我被她的激情感染，把车座向后调整到底，探出头从车窗外看路，一只手掌控方向盘，陪她大喊。虽然这样很放肆，但是因为身体半蹲着，所以脚无法踩油门，车只是靠着惯性在向前，速度是逐渐下降的。后来我干脆坐在车座的扶手上。
　　毕竟安全第一，我的姿势也不太舒服，陪她疯了几下后，就乖乖坐好开车。CD里放的是张雨生的专辑，我把声音开大，我们随着他的歌声一起高唱：“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天越来越黑，我们不知不觉也走得越来越深，慢慢地，路上已看不到人和车辆了。
　　安全起见吧，我锁住了车门，认真看着前路，向前驶去。女友还没有尽兴，喊累了就坐下休息一会儿。我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她说句，不渴。又站起身，探出一半身子大喊大唱，好不痛快。
　　看她那么高兴，我也不想打扰她，近日一些事也让她压抑非常，趁这个难得的机会释放一下，也不是坏事。
　　然而，随着车子不停地向前奔去，我发现有些不对头。因为我们驶进林带，大致是西北方向，后来一直向西。这个小圈我走了很几次，现在我们往南走，再往东走才能走出来。为什么连着拐了几个弯，都是往南之后又往西去了，这样岂不是越走越远嘛。按理说，柏油路是个闭合的回路，但是会不会柏油路还有不同的出口，如果来到另一个出口，又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就更糟糕了。
　　我开始担心，但是抱着走走看的想法继续向前，同时也不想扫女友的兴。
　　继续向前走，虽然也是柏油路，但是路越来越窄，两旁的大树越来越小，越来越密。有一种扑面而来的压抑感。树的后面是大片玉米地。
　　女友此时还站在副驾驶上高兴地喊叫。突然，她像是不舒服一样，钻了进来，说我玩够了，咱回去吧。我问她有没有事。她说没事。我抬起车座扶手，伸出右臂说，来乖，抱抱休息一会儿。她躺在我腿上不再说话。
　　我继续往前开，又碰到一个拐弯处，还是向西。我心想，再往西走想沿原路回去都困难了，还是闯闯吧。于是我选择一条土路，向前继续走。然而路越走越窄，最后路逐渐消失，不得不压着草地走，没走几米又碰到了一个丫字路口。
　　路很难走，颠簸了几下后，女友坐了起来，问，怎么了？我说，咱可能迷路了。然后我打把往回走。回走不远，右侧有条小路，我说咱不能再往西走了，往东才能回去。我掉过头，发现这条小路是被铁丝围成的栅栏的一个缺口。我试着进去，但是车身大，非常勉强。女友说，这不像条路，还是别走了。我又掉转车头，返回刚才的柏油路。
　　我说，咱走了半个小时了，也饶了很多弯，如果往回走再走错路就非常麻烦，干脆继续往前开得了。女友不置可否，我知道她有些害怕了。我说没事，沿着柏油路走，应该问题不大，再说车里的油够多，咱就算绕几圈都没问题，再说时间也不太晚，没事。
　　我边安慰她边继续向前开。我们继续往前开，右侧突然开阔起来。没有了树木，有的只是大片大片的庄稼。此情此景，我从未见过。这个闭合的小圈我明明走了多次，怎么从未见过路一旁是一大片空旷地的。这时我才想起来车内有电子指南针，晚上视力不好，也没有注意。我探身看了看，大惊，原来我们现在根本就不是向西走，而是向北。我们进林带本来就是西北方向，如果还向北走的话，证明我们正在不断深入林带的深处，离原路更加遥远。
　　我说，乖，咱真的迷路了，而且迷方向了。原来我们一直在向北走，离出口越来越远了。她说，我们问问路吧。这时我才看到，前面有六七个人拿着长竹竿在捉金蝉。
　　大半夜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两个年轻人，我担心别人使坏，就没有问路，试着继续向前。走了不远，又有一个男人领着两个孩子在捉金蝉。我摇开一半车窗，向其问路。他向前指了指说，继续向前走，不要下路，就能出去。我谢过之后继续向前开。
　　女友问，什么叫不下路。我说，就是沿着柏油路走，不要离开柏油路。我记得老爸说过，只要沿着柏油路走，就能走出来。
　　然而我们又走了很久，再没碰到人和车，而且没有走出来的迹象。天更黑了，而且林带路很少有笔直的，需要不停的转弯。我停下车，帮女友把车座调整好，并系好安全带。加速向前，沿着柏油路，见弯就转。
　　女友也穿上鞋坐好，显然更害怕了，不再说话。这时，传来两声冷笑。女友一惊，问，是谁在笑？我也一紧张，但马上反应过来，我说是张雨生在笑，歌里的。我心想，一个死人的笑声，真不吉利。随手换了收音机，又是讲车祸的。更烦。接着换，终于换到另一个歌声。
　　我说，看恐怖小说知道晚上在郊外会遇到“鬼打墙”的现象。没想到这里会碰到。女友问，什么是“鬼打墙”。我说，就是在一个就算你熟悉的地方，怎么绕都绕不出去，而且是在转圈。女友也说，这种迷路的场景只有电影里见过，没想到这次我们也遇到了。
　　我边安慰她，边看时间。九点多了，我们差不多饶了一个小时了。如果十点前还没有一点眉目，只能打电话求救了。我们俩的手机加起来不到一块电池的电量，不知能撑多久。再说，林带之大，就算来人了，不知我们的确切位置，也要摸索半天。或者我们可以把车停到一个有标志性的位置，然后打开所有的灯等着……
　　我边想着各种办法，边加速前进，争取十点前能走出这个鬼地方。我当时想，走出去之后，晚上再也不能来了。平日里看到人挤人的情景就烦躁异常，现在觉得他们是那么亲切。
　　我和女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加速前进。她不多言语，坐的直直地，望着前方。我伸出右手，握着她的手，安慰说，没事，会出去的。
　　就在这时，我猛踩刹车。女友忙问，怎么了？我说，你看。这时，我们遇到了一个丁字路口，“只要不下路就能出去”，但问题是面前两条都是柏油路，只要走错，恐怕又会绕回去。我犹豫了一下，按照指南针的指示，朝东边的那条驶去。
　　又走了一段，我用力一握女友的手说，出来了！她一下没反应过来。我说，你看到刚才的那两块石头没？我们来的时候，我就说从这里往北就要绕整个林带一圈，我们就是从这里往西走的。再往前走，就只有一条路了，一会儿我们就能出去了。
　　女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说，我刚才非常害怕，但是我太相信你了，如果换了个人，我恐怕早打电话求救了。我笑说，谢亲爱的信任。其实，你还探身在外大喊大唱的时候，至少十分钟前，我就知道我们已经迷路了。女友说，我当时也感觉出来不对头了，两旁的树外，是大片玉米地，很恐怖，我赶紧从车外钻进来……
　　听她这样说，我惊讶于她的敏感与勇敢，也感动于她对我的信任。不过那时，我还不能完全确定是否真的出来了，而且还有一件事我心里一直纳闷。我曾多次绕过这个小圈，都会经过林场的办公地点，那个占地十来亩的大院子，不可能看不到，而且我们绕了那么久，根本就没有进入林带的深处，还在小圈的范围内。这次为什么没有看到它就能出来，我们明明没有原路返回啊。但是遇到那一大一小的两块儿石头时，为了使她安心，我还是告诉女友我们已经出来了。


毕竟是第一次夜闯林带，进林子不久，我就担心遇到“鬼打墙”或不干净的东西。道出我的担心，女友也觉得更加可怖。此时我仍心里略有疑虑地继续向前，最后又看到一块儿熟悉的石头，接着看到不远处一辆车的灯光。我们才又松了一口气。随后我们遇到更多车辆，直到遇到林子里的那个饭店，我们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


之后女友说哪里都不去了，回家。途中，我建议去广场散散步，那里人多，沾沾人气也可以帮助舒缓紧张的心情，回家毕竟还是一个人。


来到广场后，买了块雪糕，我们在人群中来回穿梭，仿佛从外星回来，看到自己的同类是如此的亲切。惊魂甫定之余，我们决定夜里再也不去树林了。再去的话，那种第一次的新鲜和刺激都会消失不见，剩下的就只有恐惧了。
[ 本帖最后由 一缕清风 于 2011-6-27 23:2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