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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活在运气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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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在运气
    2017年2月24日。农历正月二十八。星期五。
    下午5点多,同事徐告我网购手机已到。我问在哪。他说让快递送他家了。他看看我,说,没法改地址。
    没事。下班取。      
    6点半签退毕,我到他家小区门口,正准备打电话,他骑车过来说稍等。他家在城南,小区门朝东开,小区南就是城外,下班人们都从北面回来,我的车阻挡下班回小区的车辆,徐取下手机得5分钟,得挪车。小区门口宽阔,对面是家复印社,我果断掉头,停车位已满。路东铺面,复印社北邻一家歌厅。歌厅吃夜饭,一到晚上就红火了。红男绿女包间笙歌享受,或竭斯底里撕裂声带鬼哭狼嚎,或皱眉咧嘴做痛苦状捏嗓呻吟,或柔情蜜意情意绵绵对唱。车辆在歌厅外马路牙边站岗,吸收从歌厅窗户漫出来的暖味抚摸。
    我挪着车寻车位,想徐快下来了。就把车停在一辆车傍边,看着小区门口。突然,左车窗外掠过一辆出租车,我正懵着,车“嘭”地闷响一声。坏了。撞我车了?我麻木得像阿Q先听到响声,再感到有人剋他脑袋,疼了下。下车,看见一辆电动车歪倒在我车后杠下。电动车弯梁卧着人。我抬头看看,几个人正向向这边走。我问怎了?一个男子嘟哝了句外地话,掏出手机拍照。听不懂说什么。我想,骑车人是不是死了。我开车4年,没经过这样的事。一次,到学校去接孩子,车停在一小型停车场,倒车时感觉车不动,从后视镜一看,车后右侧歪着一辆电动车。下车看,电动车轮胎塞在我车轮胎后,我拉出车,地上有塑料碎片,我的车有划痕,几人低头看电动车。我问,没事吧?骑车女人打着车,骑上去,笑笑说,没事儿,慌慌开车走了。我想要这个骑手像那女人多好。可这骑手窝在那儿,死活不知。我看着围过来的人,想,这是个跌皮鬼(碰瓷)。谁是同伙?
徐出来了,看着车后人,磁住了。
   两年轻人过来,笑眯眯说,撞车了快走哇。
   我想,不能走。有责任走了,不肇事逃逸了?没责任走,能见死不救?走。违反我的做人准则。我问,你们认识他?
   不。不。
   我刚停下等人,车没停稳还。
   你这车没停在停车位,有责任啊。
   我靠边了。
   徐递过手机,说,我回呀。我失望极了,我出事了,你走了?啥同事?我说,等等哇。
   从复印社出来一个穿黑短貂的小伙子。“嘿。嘿”喊瘫在电动车上那人。电动车手纹丝不动。我想伸手拉他起来。猛一想,万一跌皮鬼怎办。不能动他。
   黑貂皮说,你闻闻有酒味。肯定喝醉了。喝醉了还骑车!找死!
   我喊:嘿。嘿。
   黑貂皮说,报警吧。你没责任。我有次从太原回来,在东门岗,正好红灯,我停车,一摩托从侧面冲上来,直接撞我车门,断了三截。他右手在左胳膊手腕比划着。花了好几万。我就送他到医院了。
后来呢?
    后来?交警打电话说让去解决,说我肇事逃逸。我让他们调录像看,我没一点责任。没事儿。
    电动车骑手慢慢爬起来了。懵懂着看周围的人。
    我长舒口气,想人没事就好。看样酒没醒。我问,没事吧?
    骑手不置可否,溜达起来。
    我说,喝酒了还骑车!
    骑手掏出手机看。
    我说,怎办?报警哇。
    骑手嘟哝,报哇。你不报我报。向歌厅绕去。
    这憋仔要逃?可我不能走。我掏出电话就拨打110。拨成118了。拨了几次都是118。全是手机惹得祸。酷派死机后,再开不了了,我就用一个旧诺基亚对付着,请徐网购手机。终于拨通110。说,有人骑电动车撞了我的车。
    撞了你的车?在哪?
    岳麓小区门口。
    那人没事吧?用120吗?
    不知道。起来后走了。不知道绕哪了。
    好。您等着。交警马上就到。
    那两个年轻人又绕过来,说,报啥警?
    我说,我的车白撞了?
    两年轻人笑。你有责任。
    我凑到黑貂皮身边,认识那两小伙?啥意思?
    你不听他们一样口音。外地人。一伙的。
    碰上专业碰瓷团伙了?我想通知家人。妻子得理不饶人,来了瞎嚷嚷。小事让她一搅合成死局了。三弟高血压,一有事肯定血压升高。四弟骑车。刚下雪,路滑。我不放心。我从车里拿出烟给黑貂皮吸。他说,报警了。等着吧。你没责任,警察来了,你可以走了。说着回了复印社。我说,警察来了你给做个证明吧。
没事儿。店里人都见了。
   一会儿,他上了一辆车,要走。我拦住车说,给做个证明吧。
   没事。你又没责任。
   这时,两小伙子绕回来,贼眉鼠眼地说,你的车就没停对位置。给他留几个钱走哇。
   看来真碰上专业碰瓷团伙了。想让我肇事逃逸?人渣。
   骑手回来了。醉眼朦胧,看看车子。眼神犀利刺我。我看他穿戴还整齐。想起人们说的好多料子鬼(吸毒人)在一些交通要道讹诈人。看样子不是料子鬼。是跌皮猴儿?现在从穿着与出行方式看不出一个人的身份与身价了。但这个人绝不是公务人员。打工的?口音不是本地的。
   一会儿,“呜儿—呜儿”警笛响起。扭头看,是安保公司的巡逻车,鸣着警笛向南走了。一辆面包从南面驶过来,停在路边。下来一个五大三粗男人、两女人一姑娘。援手来了!我在这个县城工作二十年,没融进这个城的思维:有事找关系。街头一点摩擦,会看见双方打电话,马上两伙人到达,斗鸡似地叫喊,吵闹。我不招惹事,但不招惹事,不等于事不惹你。但我不想学他们的思维。我在县城也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我叔爷当过县官,叔爷的最小儿子就住在岳麓小区,是县里一局长,这点事他出面,一个电话就可搞定。我生性不麻烦人。这小事打扰他,让他笑话。我想我一定得独自面对事情才能长大。
    一女人嚷嚷:二子。车撞成啥了。人没事吧?
    这女人穿紧身皮裤,包屁股长毛衣,下摆镂空。另个女人似曾相识,朴素穿戴。我特看不惯穿紧身皮裤的女人,特看不惯冬天穿镂空毛衣的女人。我曾笑话我同事。你冷?还穿露肉紧身裤,外套大裤衩?还美其名热裤。你热?还穿貂皮大衣踩高筒靴?
    皮裤嚷嚷:人没事就看车。撞成这样了,没一千块钱修不好。
    五大三粗说,你听我说,给他几个修车钱算球了。
    我给他钱?你谁啊?
    我们是朋友。
    你哪儿上班儿?
    没班儿。他点点我胳膊,球大点事儿。留几个钱完事儿。
    我说,我报警了。等警察来了再说。
    球大点事儿报啥警!我也认识警察。自己商量解决算了。你不懂得。我们跑大车常碰这样的事儿。留几个钱完事儿。
    我说,他喝了酒,骑车撞我的车。我给他钱?
    你不懂。嘿嘿。
    皮裤说,这人真犟。他的车撞成四大傻了。你不该给修车?
    我的车谁修?骑手抬脚就踢我的车:这乱车赔你个球。
    正嚷嚷着,警车来了,停在我车后面。
    看他们的车停的与我的一样位置。想,看来车能在这地方停。
    两胖警察下车。白胖腆着肚子,眼角余光居高临下扫着围观者。黑胖一脸严肃,问,谁报的警?
    我。
    怎不接电话?打了五个电话。
    我想,这警察负责任。我掏出手机。真的五个未接电话。我陪着笑,这手机不顶用了。
    他弄弄肩膀上那个小仪器,仪器红绿灯闪烁。问电动车骑手,没事吧?骑手不置可否,一拐一拐溜达着。
皮裤嚷,先去医院看看去。
    黑胖白了她一眼。说说怎回事。
    我不知道事的深浅。不知道那句话对我有利,就实话实说了:我刚掉回头来,车没熄火,他就撞上来了。他还喝酒呢。
    白胖拍起照片来。我长舒一口气,拍完照我可走了。
    黑胖拉出电动车,看看我车后杠。不置可否。
    我看看车后杠,划痕。泥迹。还有几个坑。心拔凉拔凉。真没运气!
    黑胖说,拿你的行车本驾驶证来。
    我掏出驾驶证卡,递给他。
    我父母是老师,家庭教育内容就是敬畏。小时,对太阳撒尿,妈说,对阳婆爷和神仙爷撒尿烂鸡鸡。想想就好笑。阳婆爷?阳是爷。婆能是爷?敬畏长辈。敬畏社会准则。我特遵守社会准则,特别的近乎铜货。小时候,见了公安特派员曹步海就哆嗦。单位开资多给了50元,我还给会计,会计满脸尴尬、狐疑地接过钱,拉开抽屉丢进去,用力推抽屉,抽屉撞击桌子的声音响亮异常。我明白我的行为给会计带来耻辱。但我还一根筋处事。特别遵守交通规则,知道开车免不了出这样那样的问题,两本随身带着。我想,大概他看看我的驾照与行车本有问题没,看完就还我了。他仔细看了本子后说,路是大家的,谁都可以走。你不该撞人家车。你不该乱掉头。两方先商量,商量好了就算了。商量不好把车拉回队里处理。
    我想起有报道说,交警扣车后期,停车场费用是个无敌洞,尽管停车费该财政出。车被扣后遗症很多,得求人往出弄车弄驾照。我急了,交警怎不讲理?我没责任,为避免后遗症才报警。我没有让撞车人赔偿车的想法,只想证明我没责任就行了。警察不是保护公民生命与财产的?警察该保护骑手的生命,但他可是醉酒后骑电动车撞我车的。开轿车醉驾扣12分罚款,性质恶劣得入刑。警察不保护我的合法权益,我该怎办?这不是怂恿人们喝酒后骑电动车撞小车?真没运气,先碰醉汉撞车,再碰这样的警察。
    我们就活在运气中。当时肯定不知道,一个月后,南方一个60岁老人,用镰铲铲了乡人大主席的头颅。60岁啊!一个活了60岁的人该多么有运气!但他就在60多岁时,被迫干出他前60年想都不敢想的事。老人前60年肯定有过被迫,但他有运气躲开了“以死相拼”。这次他运气不好,反手绑押着,腰围着塑料编织袋,身边几个小伙子笑容灿烂。几天后,一个20多岁的山东小伙子与妈妈,被十几个要债的拘在厂房,要债人掏出生殖器往他妈妈脸上蹭。员工报警,警察来了说:要债可以,打人不行。就走了。小伙子看着国家公器都不管,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刺向要债人。没运气的小伙子碰上了不负责警察,被拘。这样“运气”时时光临我们头上,浑浊我们明亮眼睛, 我们不敢睁眼看这浑浊世界,窒息我们畅通的喉咙,我们呼吸得异常艰难。徐纯合。毕节四兄妹。雷洋。蔡淑研。杨改兰。聂树斌。呼格。不用再念叨了。我们就是没运气的雷洋们。
    诗人们写诗。说,我们活在运气中。我没运气,碰上醉汉与这样的警察?
皮裤嚷嚷,留一千块钱修车。
    我说,出这样的事,他起来啥也没说,走了。你们来解决问题。我欢迎。但你们得讲理。  
    皮裤说,你怎这么犟。他的车散架了,你不管?
    我的车谁管?
    骑手突然说,你的车球事没有!抬脚又踢我的车。
    警察站在警车边悠悠吸烟。时不时回答路过的车司机的问候。你们怎就不主持正义?你把各方责任讲清了,我们就好办了。但我不能触怒警察。警察是用来触怒的吗?我看嚷嚷不出结果,握住五大三粗的手,借一步说话。
    五大三粗跟我到了路边灌木丛,我看出他的笑比较真诚。就说,你说怎办?
    他说,给他留个三五百完事。球大点事闹啥。
    我想这叫什么事,我是受害者,反而给施害者钱!可警察不管,看来得留点钱。可一旦给了第一次,以后再来要钱怎办?我说,我没有一点责任啊!
    说那没用。就事弄事。
    不是我的责任我管球他?我突然想给他们点粗鲁!是不是认为我软弱,就欺负我?
    谁也自认背兴算了。我们跑大车常碰这样的事。
    我问,哥您哪儿住?
    离这儿不远。转过弯就是。
    我说,嚷嚷那女人是谁?
    我们都朋友。
    我想警察让我们自己解决,尽快完事儿算了。我没时间没精力磨叽这些。回到现场,我说这样吧。警察说了,谁也有责任。那咱们各修各的车算了。
    那能行?我死了,你得赔几百万。骑手又绕一边去了。
    五大三粗呵斥他。二子。瞎说啥。死了,赔几百万有啥用!听我的!
    皮裤嚷嚷,他腿都一拐一拐的,去医院看看去。
    我看碰到胡搅蛮缠货了,想早点结束,看看五大三粗,他说,安个车前护板用不了几个钱。安个护板算了。我看出这人想早结束。想到他说的三五百,就说,咱们各背兴各的。我给你两百。
两百修不出车。那别说了。皮裤说。让警察把车拉走算了。
    我感到棘手。去年一个雨天,送孩子上学,车头天晚上停在楼下过道。过道一边几个女人在踢毽子。平时,我启动车时一定到车前车后绕看一圈,那天雨倾如注,我没绕看,车开出过道,一车从楼前倒过来。我踩刹车摁喇叭。晚了。“嘭”那车后杠撞在我车右脸,孩子在后座上哭了。那车司机下车,敲敲我车窗,我摇下车窗,他拉门上车。我说,啥也别说。咱都有保险,各修各车算了。他说,先去车道那儿修车。我是邮政银行小郑。记住我电话,去了找赵经理,就说我的车撞了你的车。我送孩子上学后看车,车右脸被刮了一道痕迹。到车道修车了事。开车人该理智,开车难免磕磕碰碰的,不会遇见不讲理的人,早知道这样我也叫几个人来。我想打电话给弟弟们,想到要惊吓他们,就算了。可这伙人无理取闹,警察又不管。我看看警察,想我报警了,你们该解决事端啊。我跑过去,给他俩敬烟。两警察板着脸,说。不吃。两眼就逡巡起街道两旁楼宇上的霓虹灯了。霓虹灯一闪一闪的。像鬼眼。我感到一股怨怼气横亘在我与警察之间,逼我后退,后退。我退回现场,刚才劝我走那两小伙站在拍照白胖身边说笑。一小伙敬了一支烟,白胖笑眯眯接了。我想拍下这个镜头。手机是二G。该死的手机,要不是过来取新手机,也不至于被撞车。这两小伙与警察熟?这伙人与警察联手,设局执法?可没见这两小伙与五大三粗他们接头。
    我说你们究竟啥意思?撞人车了还让我修车。你喝了酒。
    五大三粗点点我胳膊,别说那没用的。给他修修车算了。
    我说,我的车谁修?
    皮裤说,你还犟。
    我感到冷,想真没运气。给他修车算了。说走哇。我跑向警察说,解决了。给他修车算了。我的驾照呢?
    解决了?好。明天8点两人到队里取本。
    我跑回现场,向骑手说明天和我取本。他说,谁想去谁去。我不去。
    五大三粗说,我去。
    我和警察说骑手不去警局。警察说,爱来不来。你来就行了。
    我明白了。警察的原则是早处理早归队。大正月的,有事晦气。
    警车走了。
    五大三粗说,老伙。你有熟惯的修摩托的?有就去。我说没有。他看看那两女人说,去哪儿修?
    我说,晚上了。都也关门了。
    五大三粗说,咱找个地方问问价格就行了。
    穿着朴素女人说,白天鹅酒店上边有家修摩托的。摩托就从那儿买的。
    我想,那儿是他们窝点?又想,车没事。换个外壳该用不了几个钱。没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
    五大三粗说,好。我骑电动车。打火,车子走起来。
    徐说,给你手机。我说你和我去去哇。他上车,骑手也上车。坐后排。我说,你喝酒了?他说,嗯。开不了资。麻球逼烦的。
    我心跳了下。哪儿上班?我想公务员相对来说有基本文明素养。
    打工。
    我心软了下,问,你起来绕哪了?要别走早早解决了,还用磨叽到现在!
    他掏出手机“啪”地拍在前座扶手。没电了。手机没电了。我到歌厅存电去了。
    我想,歌厅让人随便存电?这家伙肯定常去歌厅。与歌厅熟?在歌厅打工?我问,在哪儿上班?开不了资?
    他嘟哝几句什么。说,我又不是跌你的皮。
    我想,别触动他脆弱神经了。他就是个跌皮鬼。但我不会激化矛盾。我说,我也没说你跌我的皮。你不该走人。
    电话没电了呀。他喊。
    我心“咯噔”跳了下,进歌厅存好电,给朋友打电话了。不过,也没叫什么七色(方言:赖皮)。这人也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一打工的,如果不再骚扰我,就算资助他了。那修理部肯定与他有关系。我停住车说,给你几个钱算了。黑天抹地修啥呢。
   五大三粗笑容印在车窗。嚄。这家伙跟得紧呐。看来车子一点事也没有。我说车子能走,还用修?
   他笑着说,修修完事儿。你哪有熟人修车?咱去哪。
   修理铺没人。五大三粗掏出电话拨打标牌上电话。我担心他们串通,说,我打。电话里是个女人。说他到补习班接孩子去了。今天修不成。我说,我的车被……五大三粗咳嗽一声,直眨眼。我心一热,明白他不让我说撞车的事。五大三粗是好人?电话里说,你们等等哇。
    两女人一姑娘过来了。皮裤嚷,修啥修。给1000块钱算了。1000块钱也修不出来。
    我说,我的车谁修?骑手又踢我车后杠,说,球事儿没有。修球哩。
    你踢我车干嘛?
    我指指皮裤和骑手,问五大三粗。两口子?
    五大三粗笑笑说,不是。这是我女人。指指朴素女人与姑娘说说,人家一家子。我定睛看看皮裤。她尴尬笑笑说,谁咋呀?
    骑手趔趔趄趄往一个巷子走,姑娘赶快追上,搀扶着走了。
    修摩托师傅回来了。我说,你看看这车换个壳得多少钱?
    师傅瞄瞄车,说,这牌子没货。明儿给厂家打电话,问问吧。
    五大三粗说,你估摸估摸。
    这车早断货了。要有货进价得5、6百。加上修车费----
      我一听,还真是一伙。
    我说,换个前壳得5、6百?买个新车得多少啊?
    骑手老婆说,两千六。
    厂家要没有货,配个更贵。
    五大三粗说,就是个这。你看看多少钱能修好?
    修车小伙说,配个别的牌子的得1200。
    五大三粗看着我苦笑。兄弟。给个价。
    一老头晃悠过来,听了会儿,说,就那样。我感到寒冷。瞥见马路对面停了辆车,我定睛一看,是内弟连襟,我过去,他问怎了。我简单说了情况。内弟连襟在花岗岩公司上班,闲时跑出租。说,你有责任。停在车位也有责任。只不过责任小罢了。我上次在东门岗那儿就碰上这样的事儿。留下300了事。
    我说,人家要1000呢。
    你给他多少?
    我说,中间人说,三五百就行。这人进你们小区了。
    他熄火,下车,过来看看。说,双方都背兴点,各修各的车,走开完事儿。
    皮裤说,说,1000块修车完事儿。
    五大三粗说,修车师傅说了。进货得5、6百。给你2百修理费。老伙你出800得了。
    我说,我出500。五大三粗尴尬笑笑。
    内弟连襟说,600吧。
    皮裤说,少不了1000。
    我一看9点多了,已纠缠2个多小时了。我不想连累内弟连襟,对五大三粗说,老兄。你说。他说,就800了。我说,700。掏出钱数了数。说,刚好700。
    五大三粗接过钱,“啪“地在手心一拍。我做主了,就这样了,明天我和你去交警队要驾照去。记住我的电话。有事找我。
    我让同事记下电话,他掏电话磨蹭着。内弟连襟掏出手机记下电话。
    我送同事回家,路上一言不发。我想,他从始至终也没说过一句话。这样的人值得结交?
    9点半,回家。妻子问干啥去了?
   我讲了刚才的事。她杏眼立起,你不会明天去取手机?自己车让撞了,还给人家钱!人家会找人,你不会找人!我可以去。碰到这样的事你又没经验。你兄弟们不能去?
    我想,驾照还在警察手里。不知这驾照容易不容易取出来。把朋友过了遍,想起,同事张的学生刘迈克在交警队,还帮我办过违章罚单。又想快半夜了,不该打扰人家,明早问问。就给三弟打电话。他责备我不该给骑手钱。说,这样的事儿你该找你同事王,王往那儿一站,两方协商,可少给几个钱。要么找人诈唬诈唬他。明早给我打电话,我和你要驾照去。
    一夜辗转无眠,早早起来,等到7点,估计张起来了,给他打电话,他在外边锻炼,说,我给你发学生电话。你联系他。我先给他打个电话。
    一会儿,我给刘迈克打电话,刘迈克还没起床。听了情况,问,您有行车记录仪吗?
没有。
   那给他几个钱算了。
   我说我的车停着,被喝酒的撞了。还要让我给他钱?
   就那规定。
   驾照在交警队。好取?
   没事。好取。
   7点40分,给弟打电话,他说立刻过来。交警队就在我家小区对门。我想,得联系骑手与五大三粗。我给内弟连襟电话,让他发来五大三粗电话。五大三粗说,已督促他们去了。马上就到。
   三弟来了。我俩进交警队事故处理科,黑胖在。弟弟说,值班呢?
   嗯。
   弟弟悄声对我说,我同事的孩子。
   弟弟对黑胖说,这是我哥。
   噢。解决了?给了人家多少钱?
   我说,700。他不置可否,一脸严肃,走出门外,我们跟出,一会儿白胖从主楼出来,冷眼像鞭扫过我们,把驾照递给黑胖,黑胖递给我。
   我说,谢谢。
   他哼了声。
   我说,还用那个骑电动车的来吗?
   解决了。来不来无所谓了。
   出了交警队,妻子在小区门口等着。开车送孩子上美术班,路上碰到骑手老婆向交警队走,她扭脸看我们,我摇下车窗说,要出来了。警察说你去不去也行了。她掉头就走。
   妻子埋怨,就哪相?你就是个死脑筋。管她?让她去交警队。整整她。
   我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为什么非要让他怨恨咱?跌皮猴要好好说,我可帮帮他。
   妻子说,让人跌皮了,还帮人家。你就一铜货。
   事后查阅相关法规,找到《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第七十六条(二)的规定:机动车与非机动车驾驶人、行人之间发生交通事故,非机动车驾驶人、行人没有过错的,由机动车一方承担赔偿责任;有证据证明非机动车驾驶人、行人有过错的,根据过错程度适当减轻机动车一方的赔偿责任;机动车一方没有过错的,承担不超过百分之十的赔偿责任。
   法律的思想是保护弱者(非机动车和行人),但也不会无限保护。对照上述法规,他那电动车2600元,我没有过错,赔偿他百分之十,顶到头就是300元。他们要1000元,明显讹诈。五大三粗开大车,懂得,所以开价三五百。我赔了他700元,就是被讹诈了。我们就生存在运气中。
   我想如果那个骑手需要,我可以给予力所能及的资助。但,我一想起我运气坏,碰到胡搅蛮缠垃圾就像吞了苍蝇一般恶心;运气坏,碰到不作为的警察就像被人强奸样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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