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水果笔记（一）

椰子

傍晚时分，人在街上逛累了，在街角找一家干静的小店坐下，朝椰子指了指。店主会意，没说话，自作主张选了个颜色发红的。都说老椰甜，青椰酸，不知店主选的那个老椰甜不甜。正思忖间，椰子已砍好，两头都处理了，露出大片白净的内瓤，与留下的泛红外皮形成强烈色差。

怀抱大青椰，慢慢地吮吸，好像人和椰子面对面说话。时光慢慢消逝，月儿悄然傍上枝头，满世界的慢生活写意和闲适。那会儿，一个人发呆，或和卖椰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都好。其实，傍晚时分是喝不到甜椰子的，只有中午到下午温度最高时，椰子内部的汁液与糖类分解得最好，椰子才最甜。

在海南，青椰居多，质朴得像当地人一样，红椰，据说从泰国引进，卖相花哨，价高，有点不实在。但无论青椰红椰，都担得起“天之下，何水有其珍”的褒奖。作为氨基酸含量最高的天然饮品，它沉默绵淳，回味悠长，用整整一年时间，贮满一腔汁液，作为美好的问候向大自然表达。

岛上所有的杂货店，大排档、水吧、清补凉店或花店，都有椰子买，每家店门前，都堆满新鲜饱满，丰腴到看不出腰身的椰子。虽然可乐、雪碧等碳酸饮料口感刺激和锐利，买的人不少，但喜欢椰子的人更多。它们可以和碳酸饮料一样，放在冰箱里降温，称，冰椰子，是炎炎夏日里难挡的诱惑。椰子的好，不止椰汁，还有那丰腴白皙的椰肉，椰汁喝完了，还可把椰肉当成消磨时间的零食，甜也是它香也是它。如果你想带回家煲汤煮饭，卖椰人会用一把特制的刀具取椰肉，装到你的袋袋里。

椰子与鸡，是绝配，是海南最受欢迎的美食。椰子鸡连锁店，仅海口就有五六家，随便找一家打边炉，看厨师切鸡块，取椰汁椰肉；入锅，煮开，放鸡块，快熟时，放少量新鲜虫草花，加山药、墨鱼丸、马蹄、大芥菜。但见椰汁如水，清甜淡香，鸡肉爽滑。哦，别忘了调蘸汁，小金桔汁酱油拌沙姜，喜欢辣的，别忘了加红椒圈哈。

还记得二十多年前，一位朋友从海南带给我们一个椰子，不认识，问是什么，答，椰子，摇一摇，里面水声充盈。想尝尝，可打不开，用钻钻？用刀砍？办法一一试过，还是坚硬一团。最后，还是用斧头，用了蛮力才把椰壳敲出裂痕，椰汁流出一大半，剩下的，大家轮流尝了，都觉得挺失望，没想到费这么大劲才喝到的东东竟不酸不甜，基本没什么味儿。失望之余，我看到敲碎的椰壳露出纯净雪白的果肉，取一块尝了，口感不错，且越嚼越香。可不知能吃不能吃，怕吃出什么事儿，只好放弃。看着白花花的果肉，嗅着曼妙的果香，悻悻然，心痒痒。 　
　
海南特产中，椰风挡不住，说的就是椰子，它几乎遍及海岛，尤其在文昌东郊椰林，椰树绵延数里，椰子看不尽。有椰粉、椰汁、椰蓉、椰丝、椰花、椰角、椰糕、椰酱、椰糖等产品，除了美食，工艺品也不少，有椰雕、椰画、香薰蜡烛，台灯，手串等，品种多到可以独立展示。椰子专卖，可以借鉴福州橄榄大世界的创意，把所有和椰子有关的产品，不管是吃的、用的、观赏的都集中展示在一个卖场，那该是怎样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还有，椰子不同橄榄，还可以用新鲜椰肉当场榨制椰奶，不加任何添加剂，让每一个亲近椰子的人都能感受到椰子独有的那份醇香口感，那该是多自然多纯粹多浪漫的感受！让外地人一听椰子就流口水，就把握不住，那才是椰子应有的魅力啊。遗憾的是，眼下这些椰制品仍和咖啡、茶叶、水果、文昌鸡等一起展示在海南特产店。一如《长恨歌》所言，“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甘蔗

过了中秋，海口街头卖甘蔗的摊摊和吃甘蔗的人越发多起来，几乎所有的水果店和街边的果摊都卖甘蔗。店门前，总有一堆堆刚削的甘蔗皮，成捆的甘蔗在树下靠着，带着毛刺刺的根，像刚从地里拔出来。

甘蔗，论节，一节一元钱，现买现削。削甘蔗的刀，黑刀身，白刀刃，是铁匠手工打出来那种。刀前半部翘起，留了走果皮的槽，削皮时，但见刀身上下翻飞，刀刀去皮，煞是好看。买甘蔗的多是年轻人，吃相洒脱的，买了就吃，将白白净净的甘蔗，用手握了，擎在胸前，边走边吃。吃相含蓄的，把一节甘蔗再截成短短几截，也是一样在大街上吃，但比较内敛，不像前一种那么张扬。

温度再低些，大约在冬至前后，在滨海大道和世纪大桥交汇的立交桥下，还有卖烤甘蔗的。几块砖支起来，中间生火，就用削下来的甘蔗皮做燃料，像烤羊肉串，七八节甘蔗并排放在上面，可能是因为热胀冷缩原理，每节看上去都圆滚滚的饱含汁液。那会儿，听得到燃烧的蔗皮正噼噼啪啪地响，闻得到空气中弥漫的诱人甜香。第一次看到这场面，人有点看傻了。马上买了，且急不可耐地将热呼呼的甘蔗送进嘴里。那一瞬间，又甜又烫，鼻吻之间满是温暖而甜腻的蔗糖味道，但不知为什么感觉有点油腻，一节没吃完就顶住了。把这个感受说给当地的同事听，被问， “是傍晚吗？有风吗？”问题问得怪怪的。再聊才知道，吃烤甘蔗要在冷风嗖嗖的傍晚， “那叫烈火甘蔗，天冷时吃，那叫一个幸福。”他说。 网上，还有黑色料理的说法，现场感也不差，“很多人看着新鲜，却不敢吃。”

其实，口感最好的是现榨现卖的甘蔗汁，5元钱能买一大杯。去年春天路过老城区的东门市场，小小一条街上好几台榨汁机，台台榨汁机旁都堆满了甘蔗渣。靠近了一台去看，老板马上递来一小杯蔗汁让你品尝。我立刻被蔗汁那凉凉、甜甜，快意的感觉征服了，痛痛快快买了，又按老板教的方法，把蔗汁放进冰箱，耐住性子等着体会老板说的那种感觉， “透心甜”，他做着夸张的手势说， “只要喝了，想停下都不行”。果然，自认克制力还好的我，真的是欲罢不能，一口气喝了大半杯。

“听说过魏文帝曹王吃甘蔗的故事吗？”当地的一个朋友问我。看我摇头，他马上眉飞色舞地讲起来。 “那会儿，甘蔗还不像现在这么普通，物以稀为贵嘛，所以曹王非常喜欢吃，一天到晚地吃，就连和大臣们一起商议国家大事时也边说边吃。这还不算，下殿时还要把甘蔗当成手杖……”我听傻了，人陷在那情景里不能自拔。看来甘蔗好吃已经年，上至威严天子下到普通人，大家的感受都一样哈。

石榴

喜欢海南水果，石榴算一种。冬天的时候，梦一般将海口的大街小巷点染出抹抹淡绿的，是它。春来了，夏来了，在目接不暇的水果中保持一份独特甜香的，还是它。喜欢它，还因为它吃起来方便，想吃新鲜的，卖果子的阿婆会削了皮递给你；想吃被盐水浸过的，通透的广口瓶里早一块块备好啦；最让人不解的，是当地人配“辣椒盐”，皱着眉头试，眉头瞬间开，那滋味风味独特，又复杂又张扬。其实，这果子可以带皮吃，买回家，用清水细细地洗了，嘴急，马上就可以大口朵颐，不急，在冰箱放上一会儿，那入口的感觉甜极了爽极了。

最喜欢它的籽，藏在比果肉更甜的果瓤里，让滑滑的果囊变得生动起来，牙齿不时地会磕碰那些大大小小调皮的颗粒，那些颗粒一定会把激情的咀嚼速度放慢下来，让我们有时间体会果肉的硬朗和肥厚，体会又甜又滑的果囊与味蕾亲昵接触，体会变得十分美妙的咀嚼感觉。没问过当地人番石榴的籽能吃不能吃，我是从没吐过一颗，不舍得。我边吃边想象，自己正变成阳光下觅食的一只鸡，而那些坚硬、调皮的颗粒变成了被鸡啄食的小石子，尽情享用阳光美食的感觉。

很多人叫它番石榴，是因为它和广东广西福建台湾的番石榴很像，即那种果皮一般为绿色，果肉有白色、红色、黄色的果子，又称芭乐、拔子、那拔、鸡矢果。我曾在福州街头买过一位老人的番石榴，那果子又不一样，无论大小、形状以至于色泽都极像无花果。闻起来有点臭，但吃起来却很甜，还有一点点酒的味道，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现在想来，那老人的番石榴一定是熟透了，熟得有点过。

认识一种美食，有时需要一种机缘，我认识番石榴，要感谢那位福州老人，如果不是老人卖我的果子给我留下美好记忆，不是听老人说到番石榴，很可能就会与这种热带水果擦身而过，常谋面却没机缘去结识。一路南下，虽说没找到老人卖给我的番石榴，却因为老人告诉我的那个美妙的名字，找到了让我喜欢让我感动的感觉。

喜欢番石榴，除了它的口感和美味，还因为它不升血糖，糖尿病人也可以吃，有治疗糖尿病及降血糖的作用。那些长期与水果无缘的糖尿病人，缺什么想什么，最想吃的是水果。让番石榴与他们的味蕾激情碰撞吧，一果为媒，他们可尽情感受大自然的博爱包容。万物本和谐，久旱逢雨最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