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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鱼儿

2021-12-23经典散文
[db:简介]
      
       鱼儿跟着老公开包子店,每天凌晨爬起来去店里做包子,下午两点左右回来。最近晚上加了顿快餐,整得俩人儿睡觉时间分了两段,下午一段,半夜一段。鱼儿却更加精神抖擞了。
  鱼儿下午两点回来冲完澡,总是穿着与上次不同的睡裙出来和我聊天,刺鼻的香水味弥满我的房间。不是每天都聊,没有预兆,即兴式。也有时候拎一提包子站在门口问我要不要,在得到回应后,不越雷池一步,匆匆隐去。这样的情景,次数多了,“要不要”实际上成了她对我的问候语。但有时也乖张,她会以我口气的软硬决定给不给我包子。她说蘑菇青菜馅隔夜有毒,所以卖剩的要随时送人。也有肉和豆沙、和萝卜粉丝的让我。其实我何曾想要过她的种种包子,我口气的软硬连我自己也不知何故。
   她不仅把她认为好看的睡衣穿给我看,也把她认为好看的外衣穿给我看。我看了总是劈头就夸好,她也总是信心百倍地穿出门去。
       鱼儿根本不知道,像她长这么好看的人,哪怕一片破布往身上一披,也成风景。她的美,是山村那种原始的古朴美。

  鱼儿跟着老公进城开店,是因为她做梦都想成为城里人。她住在我隔壁,租的。和我聊的最多的是她老公。说卷闸门不让她拉,面块不让她搬,蒸笼太危险,不让她碰,店里的重活、危险活叫她离远点。打烊呢,也是让她先走一步,自个收拾残局。宝贝儿子是她话题的第二号主角。也谈她父母和公婆,说哪天哪天给他们打钱了,打了多少,感概目前没有足够的钱买房,不然就接他们来城里了。然而都还来不及停顿,旋即又转口说不能来不能来,来了城里抛头露脸的,得穿戴像个样,那开销可就大了….
  ……
  这种与她为邻的日子久了,不觉地,我对她渐渐有了烦恼。
  我与她家共用一个防盗大门,走廊外壁整面玻璃,廊内有中央空调。如此格局因视觉和采光需要,我经常开着入户门,这便具备了她随时进来的条件。她进来的频率与日俱增,我烦恼的程度也与日俱增。后来简直是厌恶了。当她一出现在我家,感觉那本不适合她的衣裙竟有些不伦不类了,这时我总能想起贾宝玉说的“非其地而强为地,非其山而强为山,虽百般精巧而终不相宜”这句话。甚至,当看到她从店里带回的、撒着油污点子的工作服时,我会突然觉得我曾经吃过的她亲手做的包子是否干净!就连她的谈吐也感觉变得语速不匀,爆破音节层出不穷,害我在她面前往后撤了又撤。
    一天,我正坐在沙发里苦思冥想,她突然进来兴致勃勃向我描述她未来的宏伟蓝图。她觉得我有些孤独寂寞,却恰恰是我热火朝天的思路因她的到来咯噔断了。接着满耳朵她的城里房子,住得下她一大家子的房子。我透不过气。
  总以为某人是个多大的闲人呢。
  很久,真的很久了,我想对她说:想变成城里人,不光要在城里买房子,也不光是穿上时尚的都市衣服,还要有城里人的素质才行。不要随便访问别人(更莫说闯门了)!
  那天下午2点不到,当她把拎来的6个包子放在我餐桌上时,我打算要和她谈谈了。
  听我要和她谈谈,她脸上顿时闪一片灿烂的光。虽然不知道我要和她谈什么,但她一定认为我看重了她,或者我已经把她作为知己了。这对她很重要,因为在她眼里我是城里人,有钱有文化有身份。一种特殊的存在感立时让她有些激动。
  就在即将开口之际,她的一个电话剥夺了我发泄的机会。电话里要她立刻去办一件事。整个下午她没再回来,我异常烦闷,感觉一天不发泄出去就意味着我继续受着她一天的干扰。即便她哪天不进来,这种准发生也潜在我的意识里影响着我。
  我每天下午的那个时间段何其重要。为了彻底消灭和她的遭遇,自从想一定要和她谈谈之后,对再次和她的“遭遇”,我愈加渴望起来。第二天下午我出去交割公务,第三个下午她没进来,第四个下午她喊了声“姐我去冲冲睡了昂”便人影一掠不见了。第五天下午,琢磨她一定要进来了,因为历史上从没有过隔这么多天不进来聊几句的记录。可是到了要进来的那一刻,她还是打了几句招呼就飘了过去。这次是站在我门口,说赶紧去洗洗睡觉,说4点得去趟菜场。在开她家门锁时又回头大声补了句没有标点的话:“明天给你看我老公给我买的内衣高档的网上买的上午刚收到的….”接着关门声“砰”地截断了她的声音,估计忙着脱衣冲澡去了。
  她站在门口对我叽叽喳喳的时侯,我没有看她,也没给她一个字的回音。可这不等于我没受到她的干扰,因为接下来我面对电脑无端发烦,思维网状扩散,工作表变得异常难缠。
  第六天下午我有约,当然,和她谈的欲望似乎减弱了些,还居然庆幸避开了她新到的内衣。
  谁知上一天竟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竟连她最后的一面也没认真看一眼!当时我在专心调制蜂蜜柠檬膏。
   吃过她许多的包子,未曾让过她一口我的蜂蜜柠檬水,冷藏的,很好喝。
        她的声音很好听,带着古朴的山村调调。
        我的约会晚上才结束。也就是那晚,鱼儿的家人来搬家,我知道了鱼儿的事。原来头天,老公收拾蒸锅时不小心把一股滚水溅到了鱼儿的脸上,不知是因医疗费高还是农合的缘故,当天就转到他们老家的县医院了。也不知道伤的程度。不会毁容吧? 真不敢多想。不过听搬家的人说,鱼儿老公发誓这辈子都不干包子店了。气毁了。所以立马搬了家,门店也着人处理中。
   鱼儿那么美,火一样热爱城市。就这么离开了?

     又到下午了,这个我曾渴望和她谈谈的时间!
      还没看到她新买的内衣呢。

   我想,假如和她谈成,或说对她发泄成功,会怎样?会不会挫败她这辈子进城的勇气?比开水泼脸还可怕的挫败她?
    这无聊透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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