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音乐轻轻响起，弥漫整个角落。暧昧的灯光下，高脚酒杯摇曳，有情人相对而坐，眼神流转之间，说着谁的悲与喜。寂寞的歌者，磁性的嗓音低低送入耳鼓，披着长发的吉他手有着一双忧郁的眼睛。场上场下，雷同的情调，迥异的人生……我的思绪常常在这样的夜里游走，繁华与颓败，黑夜漫无边际，无限放纵与堕落。抑或有时，身心沉静。夜，仿佛一眼淙淙的清泉，韵律有致，和谐动听。思绪拉回到我的乡村，纯朴的泥土气息，错落有致的农家，星星点点的灯火辉映，朦胧的夜色里宁静安详。若此时，独自一人，漫行于村庄渠堤，风声柔软，昆虫呢喃，皎洁的月色在水面上蕴起一层层银斑，想一些如许心事，体悟喧嚣之外的解脱。不用担心有人打扰，更不用考虑何时回家，夜，是属于一个人的，静静地，不沾染尘世半点烟色。
　　如此这般。这些夜色的交替，满足了我片刻的心理需求，并一次次让我的思绪泛出神往。而更多时候，我终究是要回归我的世界，还原我的本真。就像此刻，我慵懒地靠在窗口旋转的皮椅上，仰面朝天，伸了伸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眼睛酸涩，骨骼的脆响沉闷无力。房间的灯，是普通的节能灯管，灯光和洁白的墙壁映衬，毫无血色。天花板上的吊装，镶嵌着一些铜质的射灯，一直没使用过，斑斑的锈迹清晰可见。暗黄的窗帘，为这样的黑夜带来一丝暖意，轻轻掀开，窗外是朦胧的，春雨刚刚过，潮湿的风夹带一点绿叶的青涩。明暗的小区路灯，在绿叶间摇曳，时针指向十点，外面没有一个人。安静的夜，加重了房间的寂寥，我想要的安宁，仍然带不走心中隐隐而生的孤单。偶尔有火车从远处疾速而过，房间有轻微的震动，我会幻想，坐在靠窗位置上的旅客究竟是去向何方。列车里一定很安静，有人进入了梦乡，有人可能还在漆黑的夜色中眺望远方……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床头微弱的灯光，巨大的落地窗帘以及锦色的被子，这些颜色的交织，混合着爱人和孩子匀称的呼吸，让我的心瞬间变得柔软。老式吊钟机械的摇摆，墙面上悬挂的结婚照以及壁橱转角上摆放的盆栽水仙，它们都让我感到生命的丰满与温情。爱人一定是累了，忙里忙外一整天，睡姿是如此的安详。孩子复习功课很用功，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压力不小。夜色很平静，只有我一个人像幽魂像鬼魅般在其间穿行。续上一杯咖啡，有浓重的睡意，我强迫自己不去躺下，但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甚至这样的坚持究竟存在多大的意义。顺手从书架上摸下一本书，这是前几天一个文友寄来的，封面深红的底色搭配一些抽象的素描，似一团火在眼球中滚动。翻开，密密麻麻的章节，让人失去了探寻的欲望。文字，只是内心深处的某个缩影，它具体的指向，又有多少是真实。与我而言，文字是可以无边放大亦可以无边缩小的，记录或杜撰，里面哪一个是真正的自己，在书写时往往会被我歪曲的不成样子。这个病态的社会，生活已是如此，何况文字里的表述。
　　电脑一直开着。这个万能的信息库，曾那么忠心耿耿地陪伴我六七年。我在里面遨游，奔腾，收获一些不大不小的快乐，也体味一些网络之中的冷暖。那个有着大大的眼睛，一头长发的女子，在众多漫长的黑夜与我对峙，熟稔的气息，默契的心通，文字里多年的情怀，如今，也成为一场烟云。微笑与眼泪，执着和挣扎，原来都翻不过现实的世故，到头来徒留唏嘘。原来，这个世界没有谁可以陪伴谁直到永远，在爱着的时候好好去爱，在拥抱的时候彼此抱紧，在快乐的时候开怀大笑，在悲伤的时候让眼泪尽情汹涌。如此，也不枉一场相识。不可否认，我是个感性的人，这些起落的情感常常让我夜不能寐。一首歌曲，一段文字，甚至是一个简单的问候，都让我动容。那些虚假的坚硬，隐藏在夜色里脆弱的心，会在瞬间决堤。我匆匆地记录下这些心情，却没有酣畅的释然，关于人生的走向，我找不到可以遵循的轨迹，只在这样的夜色里聊以慰籍。
　　夜色越来越深，腹中的胀痛提醒我胃病又发作了。人到中年，无法抗拒容颜的衰老，一如总会忽略疼惜自己的身体。生命终究会归向何处？在来时的路上，我试图尘封那些美丽的过往，在未来的日子，我竭尽全力去追寻那些遥遥的念想。我想起白天在路边看到的那些桃花，只是匆匆的几日不见，树下已凋落一地的落红，让人心里隐隐生疼。这是宿命，无法逆转，季节的轮转不也正像人的一生吗？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最终一抔黄土。这凌晨的夜，我应该还会无数次的面对，但我的心会渐渐的平静下来。有些情愫难以言表，有些感悟留在心底。记得一路之上，许多人对我的好，记得他们的微笑甚至泪水，记得所有的日子暖心暖肺的走过，记得曾经我在他们心中的位置……

[ 本帖最后由 秋风向晚 于 2011-4-12 13:5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