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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散文

送你一枝康乃馨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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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散步,都会走过南大桥下那几家花店,喜欢那些又好看又好闻的花。赶上节假日或什么庆典,每家店的花都会多起来,甚至在人行道上挤挤擦擦。每到这时候,我更喜欢去看花,因为那会儿随你看,随你嗅,随你和花儿怎么亲近,买花儿的小妹正忙,顾不上,完全没了平日刚想靠近些,小妹就过来招呼你的尴尬。

几天前的一个晚上,走过时,心情好,想拍下那个处处花色花香的景象。谁知闪光灯刚一闪,几个正忙着的卖花小妹便齐刷刷地转过头来。我一时有点窘,开始笨嘴笨舌地夸店里的花儿美,花儿香……没想到几句赞美,竟让卖花儿的小妹一个个眉眼生动起来,笑脸像花儿一样绽放。

那会儿,灯光是那么亮,花儿是那么香,小妹的笑是那么甜,大家心里全没了平日里的戒备和提防,一切烦恼和疲惫都在花香与光影中变化消融。镜头前,几个小妹调皮地笑着,灿然如花。突然,一个小妹在花丛里取出一枝粉色康乃馨,俏俏地举过来,说是要送给我们。这怎么行,我们也没为她们做什么,甚至天天路过没买过一束花,不过是刚刚说了几句赞美的话。可送花儿的小妹哪里肯,执意让我们收下。

几句赞美满足了,一点阳光就灿烂了,这是怎样一种平常而又不平常的生活状态啊!看到生活的好,就说出来吧,那些本来就存在的美,没在阳光下灿烂,没在风中摇曳,没美轮美奂,那,是我们对赞美之辞太悭吝了。

去三亚南山那天下午,我们预订了南山会馆。一进客房,便被窗外那郁郁葱葱的椰林,一望无际的大海和那尊俯瞰众生的观世音菩萨塑像震慑住了。但见椰林碧绿,大海湛蓝,塑像银白。霎那间,天地间只剩下绿蓝白三色,繁芜尽去,静谧空远,如梦如幻,一片空白。人,变得傻傻,没了平日里如水般汩汩流淌的想象。
 
就这样,一墩藤椅,一杯老茶,看风儿轻扬,云儿飘逸,心里没了世俗的念想,也没了扰人的烦恼和浮躁。一个人,就这么傻傻地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恍惚间,已把一切放下或淡忘和放下。
 
很久以来,我在岛内寻觅的,就是这样一间房,就是这样一幅场景,让自己远离尘埃,心静神定。此时,我就住在这心仪已久的房子里,冥冥中,感觉一切自有安排,一切都是必然,一切都是由来已久的约定。
 
同行的老人,一进客房便坐在窗前坐下来,一动不动。他们的背影告诉我,他们和我一样,已在进门的瞬间被窗外的景色打动,人在海天之间,在观世音菩萨面前变得卑微渺小,昨日心头纵有千千结,现在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心无旁骛,无欲无念。

他们不习惯表达,执拗地保持着沉默,而我很快将所有的感受记录在手机里,记住了种种直抵心灵的感觉。
 
晚餐后,天慢慢黑下来,可我们还是打算去海边看海看菩萨,刚出门,便被私房菜馆的小妹拦下,说,路远,走不了。

于是,在菜馆附近散步,读石壁上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看王羲之的书法。路上不时有游人走过,大家微笑互相致意,夜色虽迷离,可眼前一撇一捺,一花一叶,看在眼里的,都是菩提清净心。
 
是否可以说,人离菩萨越近,信仰越坚,越能感受但那种形而上的神秘能量?记得第一次来南山,曾在山门处看到几位行动不便的人,他们或残疾或重病,但神情与常人迥然不同,那是一种被洗礼被净化的神情,笃定如山,清澈如水,一如一位信佛的朋友所说,一进南山,你就会感受到强大的气场,无处不在,每走一步都感受得到。对这位朋友的感受,我不敢苟同,其实,只要皈依三宝,如法修学,应处处有灵性,处处是道场。



几天前,去西藏旅游的同事回来了,送我一小盒藏香。原以为高原贫瘠雪域苍茫不会有什么好香,没想到接过香盒那一瞬间,人就被香气打动了。扑面而来的香气强烈、醇厚,温暖且绵长,让人想到阳光、空气和白云,想到青稞酒和酥油茶。
同事说,在西藏,不分高低贵贱,不分僧俗农牧,不管是在寺庙,还是在百姓家,只要是有人居住的地方,就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这就是藏香。

“在西藏,身上每天都是这个味道吧?”我问。“是,你能想到一身熏香味在高原上行走是什么感觉吗?”同事问,没等我回答,她已说出了答案。“那是一种天地相接,自己在云中走的感觉,很空灵,很美妙。”

我一直以为佛香与禅门寺院有关,“佛香吹过,了知境是空寂”,说的是任佛香浸润身心,在那种深浓恒久的虔诚里体味宁静的状态。现在看来,佛香弥漫之际,平常人也正好用来打开心灵,去感受世间美好万物,享受大自然的关爱和拥抱。

人与人之间,总有物质形式的馈赠表达彼此的关爱,礼品有轻有重,但轻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激发受礼人对你的一片真情感激和喜悦之情。2002年,一位移民西班牙的朋友回国时,曾送我一套西班牙皇家造币厂刚刚发行的西班牙欧元纪念币,这套纪念币中包括金币一枚,银币两枚,收藏价值不菲。由于这位朋友刚移民,收入不高,我不忍接受。但朋友情恳意切,坚持要我收下,就因为我有收藏钱币的爱好。我答应他收下那一刻,朋友喜形于色,高兴得像个孩子。满足朋友的收藏爱好,自己也变得开心幸福起来,这大概就是印度古代谚语中所说的,赠人玫瑰之手,经久犹有余香吧,现在想来,这应是馈赠的最高境界。

同事送的藏香或请自西藏的寺庙,或选自旅游纪念品店,西班牙的朋友送的纪念币或通过银行订购或现场购买,我相信,不管他们如何选购礼品,这个为朋友选购礼品的过程都很难忘记。想象他们为朋友选购礼物的过程,我心里满是感动。记不得什么人说过,挑选礼物的过程本身就是美好的,那是一种选择,一种期待,一种令人心动的场景。你在付出心意的同时,对方一定会感觉到你付出的爱。

因为喜欢,我把藏香放在车里。第二天就发现它所散发的香味已经缓慢的爬过车内的每个角落。堵车时,被前车随意变道或加塞激怒时,它能让人尽快平静下来,使紧张的情绪得到舒缓,让人保持和心平气和的状态。

因为喜欢,我把藏香放在家里。一个人,一杯茶,一支笔,一盒香,熏香在,感觉在,心灵之窗开启,世界万物美好。



那天傍晚,车停琼海高速路口烧鹅店,有雨淅沥,原以为店里不会有什么客人,可没想到客人不少。走过一家老少围坐那一桌,看老者衣冠整洁,突然感觉大排档多了几分温暖,少了几分吵杂。

我们要了白灼鹅、红烧鹅、香水鹅肠和炒青菜,先上来的是蘸料,鲜红辣椒丁,调味小绿橘,葱蒜香菜酱油醋,用来调味白灼。很多人以为用煮滚的水或汤,将生的食物烫熟蘸料是粤菜,其实海南白灼的美食花样更多,白生生切盘的有鸡,有鸭,有鹅,有羊,有牛,几乎所有的肉食都可白切。

白灼鹅火候恰到好处,皮脆肉嫩,肉香内敛,越嚼越香。最开心的是厨师的刀口,一筷头夹上来的竟有半个手掌大小,沉甸甸,颤巍巍,不忍放下。这样的块头非大快朵颐不可,别管他什么绅士风度、淑女气质,要尽享口福,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像白切鹅这样的美食一定要在大排档吃,只有在大排档才能找到感觉。

鸡饭和汤上桌时,猛听一位同事发出啧啧之声,但见她将一碗汤举起,一脸幸福地说汤好好喝。汤看上去非常清淡,碗底沉着几颗胖胖的黄豆和几块黯红的木瓜,普普通通,看不出有什么好喝。可等汤入口,大豆的醇香和木瓜的甜滑一下子把我们征服了,奇妙的汤水几乎没什么温度,可正因为它没温度,因为它温吞吞才非常可口。 入汤的黄豆,将豆香充分释放了,因为富含蛋白质,汤变得又香又滑。新鲜的木瓜,在加热过程中变得更为成熟,像一个娇羞的少女酡红了脸颊,有些躲闪又有些暴露,将一袭体香尽情挥洒。女人常说要做的那个水美人,它们大概就是了。很快,桌上的一碗喝完,又要了一碗,添满,喝完。一桌饭菜剩了,但汤没剩,最后一点汤也每个人分了。

结账时,意外得知那黄豆木瓜汤竟是店家免费赠送,我们有些歉疚,因为白喝了两大碗。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却在相遇的刹那里留下一份美好记忆,说的大概就是我们了。邂逅之美,其实就在彼此相遇那一瞬间。



同事从重庆带回几包缙云山甜茶,初闻,有种发酵的味道,怪怪的,说不出来也说不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不像茶,因为没半点茶的味道。用滚开的水洗了,汤色淡,全不像普洱、铁观音等发酵茶那样汤色浓俨,更令人不解的是,洗过的茶仍不改初味,还是一样的怪。

用滚沸的水洗茶,是泡茶人调理情绪,鉴别和享受茶品的关键一步,滤过茶汤,掀开杯盖那一刻,常对泡茶人的心理起很大作用。可遇上如此不动声色的茶,泡还是不泡,品,能不能品出味道,在洗茶那一刻似乎都成了问题。

山涧从高处流下来,溅起水花,然后便悄无声息漫过青石板,水落处,苔藓湿滑。深山古寺,清影枯灯,冷肃寂然,慈悲心头来。那天下午,那杯茶,不知怎么总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知道品咂在嘴里的是熟茶,知道甜甜的感觉正从舌上滑过,可除此之外,好像再说不出什么,好像根本不懂茶。尽管说不好理不清,可那个下午人却醺醺,感觉身心好不满足,看到我的同事都说我心情好,他们那里知道,我那是被甜茶的回甘甜倒。

南朝刘宋景平元年,重庆缙云山有了第一座禅门寺院,从那时起,寺中僧人便喜欢摘取野生甜茶树嫩叶作茶泡饮,并款待来客。先是“叶片放入锅炒制,晒干”,后来“在春夏之间,采摘嫩叶、嫩枝蒸炒焙干”,千百年来,茶,由生变熟,且变数怪异,个中奥秘似乎已化作千百年云烟。可我知道,那入寺不久的小和尚在寺后青石板上每天晾晒因淋雨被丢弃的茶,就此改变了缙云山甜茶的命运,谁都没想到那些因淋雨而糯成一团的茶,先发酵,后成型,成为一种绝妙制茶工艺,成为历代高僧的杯中物。

茶客有“熟普洱和缙云山甜茶更适合寒胃”的说法 ,因为他们看好发酵茶的醇甜。我倒觉得茶本身有没有味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喝茶人的心境,有的人喝的不是茶,而是喝与心智有关的东东,不是吗?



那天下午,在荣山寮,在海口火车站,听到一个女人在广场上叫卖小吃。和所有的街头小吃摊摊一样,两轮车上支着油锅,被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围着。

这样的摊摊我信不过,也不会去买。可一阵阵风飘来的香味,不知怎么把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油锅滋滋响着,锅里立着几只竹筷,那女人正从一个圆筒里舀出一勺面糊,摊在一个插着一根竹筷的圆铁片上,又从塑料桶里夹出两只虾,对称地放在面糊上,带着竹筷圆铁片一起放进油锅。长筷子从锅里夹出一个炸好的面饼,冒着油泡,散发着诱人的甜香,晾在鉄蓖上滴油。

“这叫什么?”我问。那女人还没等回答,几个孩子一起喊出了“虾饼”。

虾饼很讨孩子们喜欢,也让我很有食欲,可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来。

“阿叔,尝尝吧”,那女人说。“很干净的,你看这油,都是新的。”看锅里的油,果然清澈,不是街头常见到的那种黑油。看我有些动心,那女人又说,桶里的米粉都是自家泡,自家磨的,小葱也是自家种的,虾是海虾晒的。“很好吃,一元钱3个”。

我给了她一元钱,她歉意地让我再等等,因为孩子的还没炸完。

几个孩子快吃完时,我的虾饼好了,那女人问我加点什么。还没等我想好,几个孩子七嘴八舌朝我喊,“辣酱”!“酱油”!“醋”!其中一个孩子甚至把辣酱举到我面前。

我在滚烫的虾饼上倒了一点醋,醋酸没能影响虾饼入口的感觉,先是甜香,后是外焦内滑,脆中有绵,虾香、米香、葱香混在一起,只在那一瞬间,通身沉浸在蠕动和咀嚼的快感之中,感觉奇妙之极。

3个虾饼,意犹未尽,于是再买3个。虾饼炸好,那女人主动在饼上加了一点黄辣酱,说,说加辣酱更好。果然,加了辣酱的虾饼味道变得清冽起来,不知是自己从容了些,还是辣酱的作用,这3个饼,吃出了虾的鲜,米的甜和葱的香,慢慢品咂,层次分明。

于是,我想到福州街头的海蛎饼,也叫海蛎煎。一样的米粉,一样的小虾,一样的配料,不同的是做海蛎饼的容器是生铁铸的,黑黝黝的,显得更有历史。我问那女人可吃过海蛎饼,她连连摇头,说,长这么大还没出过岛,只知虾饼,不知海蛎饼。

和公司的当地同事说到荣山寮虾饼,年轻人一脸茫然,都说没见过,只有一位年长的同事说知道,说解放路,博爱南,老城区街上有卖。这些虾饼可以单吃,也可以下在海南粉里做料。

我不知道去老城区找得到找不到,找不到,我还会去荣山寮,把广场飘香的虾饼与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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