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东北菜

傍晚时分，你若走过海口国贸美食街一带，千万不要错过这样一道风景，那就是聚在各饭店酒楼前的服务生。这些小妹小弟身穿各式工装，在开工前例会或做操。他们服饰各异，几乎个个妖娆抢眼。有朴素的短裙、衬衫和马甲，有张扬的宽袖口宽裤脚，有柔和轻盈的凤仙服，有清爽飘逸的唐装，更有散发着异域风情的手绘或蜡染的黎苗服饰。你若是个走南闯北的老饕，或对各大菜系了然于心，你会从他们身着的工装看到川湘菜的辛辣，淮扬菜的酱色，鲁菜的咸香，至于那粤菜闽菜的雍容淡雅，一定随那一袭长裙飘然而至。用工装来表达菜系内涵，不知是服饰文明的进步，还是独辟蹊径的创意。

最抢眼的是东北菜馆的工装，那些身材娇小的当地小妹，一身唐装裤褂，大黑裤子，大红上衣，配着大绿大黄的镶边，肥裤脚，小褡裢，傻到不能再傻。最奇怪店里那些海南小妹，穿这样一身工装，表情竟也乖乖，看着别扭，可让你说不出来。

也难怪，海南小妹个个性情温顺，语气委婉，无一不是一副清秀可人的模样。很少看到哪家店的小妹使小性子，随客人呼唤从不厌烦。南来北往的游客，无论在餐饮名店，还是在街头巷尾的大排档，只要在海南有过餐饮体验，都会对那些柔声细气的小妹产生好感。

没来海口前，十几年前曾在广东顺德看到这家连锁店。有天夜里，我们从一家香港酒楼出来，猛见夜色中有霓虹闪烁，大红大黑，好不夸张好不晃眼，或许，那对比强烈的色彩仍鲜活于东北民间，或许，已尘封于人们的记忆，可它现在穿越时空而来，与我们在岭南城市相遇，让人心头有一种不能与人言说的尴尬，作为东北人，我不能不说，这大红大黑的色彩用于门店装饰真是俗不可耐。

在海南岛生活了十几年，早已习惯了当地晚餐拖到七八点，或泡茶，或K歌，或打牌的生活方式。海口的酒店餐馆中午打烊后，可以拖到五六点才迎客，酒吧可以拖到更晚，要到入夜时分才有灯火。可东北菜馆，晚餐营业时间至少提前一两个小时。尽管地处东七区的海南比地处东九区的黑龙江有二三个小时的时差，可东北人经营的店，还有那些喜欢重口味的客人，仍执拗地遵循东北的生活节奏，无一例外地将晚餐时间提前，个个拉开将海之南夜生活早早揽入怀抱的身架。

由于东北菜融合了多种菜系口味，再加上当地食材和当地厨师的介入，菜品也越推越多，味道也越变越复杂，不仅怀念家乡那口味道的东北人爱吃，就连吃惯了粤菜川菜湘菜的当地人也爱吃。不管哪个省份的人，似乎都能吃出似曾相识的味道。再加上东北菜菜量较大，价格又相对便宜，所以门店再多，也有客人光顾。

美食家认为，最地道的美食，一定要在当地吃，用当地的水土，用当地的食材，这样，才能保证最纯正的滋味。一旦离开了美食固有的区域，就会变味，会受当地饮食影响，没了原来的味道。海南的东北菜当然不会例外，也一样不知所措，一脸尴尬。因为餐馆请到的厨师，多半是四川湖南人，他们同样口味重，且，更会用辣。于是，同样的菜名，却可以在不同的东北菜馆吃出不同的味道。

曾在海南琼海吃过一家东北菜馆，邂逅了两道有声有色的菜。说菜有声，是因为菜没到，锣先响，看几个海南妹抬着一顶大红轿子鱼贯而入。大红轿子，便是我们所说的色。真的是菜品尚没见，声色先夺人。只见走在前面两个小妹步态款款，袅袅婷婷，为那轿中的美味凭空营造了几分可爱和神秘，那时那刻，食客眼神有些不够用，想看抬轿小妹，还想看那轿中娇羞的新娘。待抬轿的小妹请出菜品，北京烤鸭皮脆肉嫩，红烧羊排外焦内实。愈发惊艳四座。说起这食材普通的两道菜，烹制也毫无新意，怎么就博得一声声喝彩，只因有铺垫，有渲染，还有一点点情色介入。酒足饭饱再度玩味，曾有的亵渎或夸张的感觉没了，似乎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重庆人也吃得火爆，解放碑、三峡广场、杨家坪直港大道饭店酒楼不少，可比不上海口金龙路、南大桥这阵势，什么陶然居、李聚德、大宅门、苏大姐、秦妈、德庄，这些名店重庆有的这里都有，重庆没有的这里也有。”一说到海口餐饮，那位老家重庆的同事总是表情丰富一板一眼。还记得，在北方一家报社工作的朋友问我，海南的车牌有琼H吗？那会儿我们刚从海口一家琼菜店出来。可还没等我回答，他自己就先笑起来，“要是有，那就是穷吃穷喝（琼C琼Ｈ）。”在明亮如昼的大街上，用北方人的率直幽了海口一默。

味道复杂的东北菜，本与当地美食毫无关系，可它一味高调张扬，谁能说它不会后入为主，先声夺人呢？

作为一道城市风景，海口的酒店工装每天都在街头演绎发布。如果说传统意义的时装发布主题与季节有关，那海口的酒店工装发布，又在传统主题之外派生一个新的功能，这就是用工装服饰折射出一个移民城市的某种发展和需求。一个人留在一个城市，要么因为女人，要么因为风景，要么便是因为美食。相信留在海南的外地人，都有自己留下来的理由，相信更多人留下来的理由，是因为海南的气候和风景。海纳百川，光影斑斓，这才是海南岛让人眼前一亮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