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对面的便利店

　　去年冬天，街对面新开了一家便利店，招牌用很正的绿做底色，“友邻生鲜便利”六个白色大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店主是一对80后小夫妻，平遥人。常在店里的，还有女主人的双胞胎妹妹。姐妹俩扎了同样的马尾，脸颊上都有可爱的酒窝，笑起来几乎一个模样，总惹得人忍不住问“谁是姐姐谁是妹妹”，小小的店里便溢满笑声，再加上“友邻”这两个亲切的字眼，我便偷了懒，几乎与五百米外的菜市场绝缘，脚步常常迈进这家春天般的小店。
　　小店生意很好，菜架上，各色蔬菜士兵一样整齐干净。菜叶类的，择好后，一小把一小把捆好，排列有序。一早或是午后，我送完儿子顺路去光顾的时候，常见姐妹俩围着绿色的大围裙坐了小凳在择菜，冲我绽一个笑脸，低头继续忙碌，邻家妹子一般。
　　有天早晨，店里来了一个男子，称好水果后，问，你这儿是不是比市场贵啊？憨憨的小伙子笑着解释，不会的，我每天早晨都会去市场询价的。价格其实是公道的，我有体验，小店的称重、计价、收费，整个设施、流程与大超市是一样的，但价格却明显低了些，而且每天都会推出几种特价商品，在白板上写了，就立在门口显眼处，小伙子又常常热心地帮忙送货，尤其是老人，所以小店人气一直很旺。
　　一个傍晚，一位穿橙色环卫服的阿姨一脸疲惫地走进店里，做姐姐的姑娘看到，忙返身从收银台下取出一个装了几种蔬菜的袋子微笑着递出，显然是准备好的，我注意了一下，那些蔬菜，都有些发蔫，不很新鲜的。有点诧异，但没好意思问。阿姨也不多话，递上一块钱，叹口气，转身离开。我在心里替阿姨宽慰，一块钱，倒也值了。后来又碰了几次，总是一个递过袋子，一个掏出一块钱。终于趁一次结账时，我忍不住问，认识啊？姑娘有点羞涩起来，一边扫码一边回答，不认识，她挺可怜的，一个人带着孙子过，每天只买处理的菜。顿了顿，又说，本来想送给她的，又怕她不好意思再来，所以每次只收一块钱。我惭愧于自己的想法，对姑娘肃然起敬。
　　整个冬天，每次路过小店，便有一种温暖的气息氤氲着、蔓延着。
　　寒假开学前，我带儿子回乡下小住，再回来时，听说小夫妻回老家了，小店已经易主。那天带儿子去逛，刚踏进店门，就听儿子喊，妈妈，我上电视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哦，原来店里装了监控。屏幕下边，贴着一张白纸，两行黑体字很是醒目，上边是：店内装有监控，下边的，不是“请你保持微笑”，而是：偷一罚十！往里走，又看到墙壁上、货架上到处贴着这样的纸条，白纸黑字刺人心目。
　　店里人不多，银台里，一个理着林俊杰发型的小伙子正在电脑上专心致志地聊着QQ，一个矮胖的、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斜倚着收银台，目光随着顾客游移着，不知怎么，我脑子里就想到了“细脚伶仃的圆规”。身后，有个穿校服的姑娘风风火火闯进来，从门口处挂着的一串袋装食品上顺手撕下一袋，准备结账时，又后悔了，说想换另一种。女人把脸一黑，说，撕下来了还怎么卖？有本事你再挂上去！
　　目光齐齐聚过去，我不敢看女孩的尴尬，赶忙低头挑菜，看到香菜时，已不是先前那样捆好的小把了，整个儿摊在架子上，根须上沾着新鲜的泥土，握了一把往起拽，又拉扯断好几根，下意识地向女人看去，生怕触到她犀利的目光。
　　后来，听邻居说，自从换了人，店里的东西价格又高又不好，他们去得也少了。也许，还有别的原因吧，我想。大家言语间都在怀念那对小姐妹和那个憨憨的小伙子。猛然想到那位环卫阿姨，还有给她留着的一块钱的菜吗？
　　某个黄昏，路过店门口，门前挺热闹，几个老太太在两个筐子里翻来捡去，其中一个，橙色的衣服特别扎眼。筐子旁边，白板上赫然标明：处理价XX元！
　　天渐渐暖起来，慢慢地，我又习惯了奔菜市场的位置，但小店偶尔还去，毕竟方便。放学路上，儿子说，妈妈，买瓶水吧。我说好，那还去“友邻”吧。
　　“唉，你又忘记了，是‘鸿江生鲜便利’！”儿子纠正道。
　　 [ 本帖最后由 潘霞 于 2011-5-12 15:10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