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小记（原创散文）

　　今日立夏。 　　夏天开始了，前后的节气，谷雨、小满。据《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四月节，立，建始也，夏，假也，物至此时皆假大也。这里的“假”，即“大”的意思。 　　天地始交，万物并秀。朱淑真有《立夏词》：竹摇清影罩幽窗，两两时禽噪斜阳。谢却海棠飞尽絮，困人天气日初长。词中的“絮”指的是柳絮。而今天杨花大盛，微风一拂，纷纷扬扬，粘袖扑帘，脸痒眼灼，十分恼人。幸而，此时，苦楝树开花了。 　　立夏前夕，天光犹如暑蒸，灌浆的冬小麦急需一场及时雨。雨来，那么今年的麦粒儿，就会如颗颗饱满的石榴籽了，品味麦香，多么幸福。傍晚雨至，淅淅沥沥，一夜不停。早晨，没有“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的景色，却有拾到“狗头金”的兴奋与抖擞。 　　天朗气清，适合运动。土地上还有积水，而两旁都是葱郁而高大的悬铃木的长方形小广场上的青石板已经干燥如新，悬铃木下的广场南北边，尽是彤红密植的石楠球做成的花墙，东西两侧有间距较大的白石圆球数枚等距排列，可行人，不能进车。有鸟语随着树叶滞含的雨滴飞下来，却找不到鸣鸟。紫燕在广场外掠飞，翼剪即将击中瓷实的绿叶，它们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来一个美妙的侧身，冲另一个方向斜飞而去，留下一串急促如细碎银铃般的鸣叫声，叶片被刺破的气流鼓舞，兴奋的抖擞一下。 　　热身运动做足了，正要进入陈式老架太极拳的运动中，发现脚下的青石板上赫然躺着一只悲惨的蚯蚓。这只不知以什么原因的偷渡者，处境极其尴尬，如鱼不小心跃上沙滩，犍牛落到枯井里，纵然可以跃过龙门、拉动犁耙，此时也只有喘大气、干瞪眼的份。弹性的身体粘在石板上，努力伸张移动，只能如蓄满张力、即将拉断的皮条，令我不敢眨眼，唯恐一个眼睑开合，这只倒霉的活物已经断为两截，化作满清腰斩的学政俞鸿图，连写七个血淋淋的“惨”字而亡。雍正帝下令封刀，腰斩自此废除。 　　我掐了一片石楠红叶，想隔着叶片拈起来，把它送入有泥土气息的树下花丛下，可是它光溜溜的筒状身体无处着力。我拈了好几把，还是没有成功，而它居然收缩了长度，粗大起来，似乎在“咻咻”的抗议，如同被搅了清梦的野牛。我只好舍弃树叶，裸指相向，轻轻拈起，它并不领情，急促剧烈扭动如向我发动进攻的野牛，四蹄翻飞，定要把我戳出两个窟窿来。我虚指轻扣，它能自由翻转，却不能挣脱我如拈田螺的三个手指，到底被我拎进花丛里。 　　换下汗湿的衣衫，吃早餐，去学校。越过车水马龙的254省道，北行不远，一棵野生在道旁花坛里，花开繁密的苦楝树迎接着我的到来。 　　它的缔造者应该是喜鹊。冬天常见结出一簇簇果实的苦楝树上，有成群的喜鹊歪着小脑袋拣食。地上多有喜鹊抛下的弃儿，如孩子们玩耍的小玻璃球，只是不透明，长着尾巴。食下果腹的楝子豆，被鸟儿消化掉了种皮，果核就随着排泄物植入大地。有一颗正好落户于此，长成了这棵鹤立鸡群的苦楝树。它是我的老朋友，交往时间不长，但是几乎天天晤面。如今它蓓蕾初绽，已经香气袭人，不由令人瞩目欣赏。苦楝花并不开在树梢上，而是长在树枝的分杈处，一丛丛的，如欢迎嘉宾的花束。 　　这是一袭醒脑提神的馨香。我只能说这种令人开怀的馨香，不同于杏花、洋槐花、梧桐花、油菜花等诸花的香味，却不能说出它接近哪一种。只要经过，就要手机拍照，流连一番。 　　终于在一天，我忍不住了，掐了一小束怒放的花朵带回办公室，上课时又带给了提不起精神的学生们。一时，办公室、教室里，就充满了奇异的花香。同事们含蓄的微笑，孩子们欢呼雀跃。这些高中的大孩子们下了课，还要留住我，使劲嗅着。 　　读佛经得知“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也”，是时莞尔，不以为然。不想数次经过花繁叶满的苦楝树下，致使成为“采花蟊贼”。 　　楝树花下过，蟊贼也风流。愿这一株年轻的苦楝树，谅解我这位有心之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