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创作的病相
2020-09-17叙事散文柯英
散文发展到今天,可以说是花样翻新,五彩缤纷,从写作内容到写作手法,都拓展到了全新的境界。如果仍然拿初高中教科书上的散文作为典范,肯定会被人发笑。什么是好散文?实难定论,我认为,散文只有更好,没有最好。对一个时代如此,一个作者也是同样。既然好
散文发展到今天,可以说是花样翻新,五彩缤纷,从写作内容到写作手法,都拓展到了全新的境界。如果仍然拿初高中教科书上的散文作为典范,肯定会被人发笑。什么是好散文?实难定论,我认为,散文只有更好,没有最好。对一个时代如此,一个作者也是同样。既然好散文的标准无法确定,那我就讲讲不好的散文。不论成熟的作者,还是初学写作者,知道了散文创作的病症,可能更加有益于提高。我个人的写作,到了今天,一直忘不了初中时读过的一本书,叫《写作趣谈》,是一本语文学习丛书,以故事讲写作常识的,更多的讲写作中的问题。等我拿起笔来开始创作的时候,才发现这本书的影响已经深入骨髓,对于写什么,怎么写,这本小册子讲得通俗明白。现在看起来十分浅显,但无形中指导了我的最初写作。今天讲这个问题,也源于对自身的再认识。
我所讲的散文的病相,概括起来,有以下种,大都是一家之言,不必盲从;要举一些例子,只是印证观点,也不要对号入座。
第一种:文体不分。自媒体时代,人人都有了网络空间和话语权,散文的文体也随着随心所欲的写作逐渐模糊,对于说不清的文体,都给归到散文类中去,散文真成了个筐,什么都往里面装。杂记、游记、随想、随感、故事、特写、速写、传记、小品、日记什么的,全打上散文的标签,只要会打字的,写点东西就成了散文。一些作者认为,回忆一段过去的往事,去外地旅游一趟回来有一些感受和感慨,对故去的亲人好友的怀念,读书时触动的某种情绪,琢磨着码出字来就是好散文。我们不能说这不是散文,当然也可以说是文章,但若按这样的标准看散文,那散文可真是铺天盖地了,从四五岁的孩子到八九十的老翁,人人能写,个个能来。于是,现在什么是散文什么是文章一时也分不清楚了,谁也不能说一些文章不是散文。《散文百家》的主编贾兴安讲过一个笑话,说有人问他,学术论文、时评、政论或者思想性较强的随笔以及日记、小品从严格意义上算不算散文?《读者》、《意林》、《青年文摘》上面的文章是不是散文,他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嗫嚅道:“有的是,有的不是。”
人人都把散文当作最容易写的文体,把凡是用文字码的,管它有没有文学性者称为散文,看似题材广泛,行文多样,实际泥沙俱下,垃圾甚多。我们也说散文易写难工,究竟散文是一种怎样的文体?有一次,一位青年朋友向当代著名作家冯骥才请教什么是散文,怎样区分散文与小说和诗歌时候,冯骥才说:一个人平平常常走在路上——就像散文;一个人突然被推到水里——就成了小说:一个人被大地弹射到月亮里——那就是诗歌。这个比喻新颖独特,对初学写作者来说是适应的。散文,就是写平常生活中的那些最值得写下来的东西。不使劲,不刻意,不矫情,不营造,更无须“绞尽脑汁”。散文最终只写一点感觉、一点情境、一点滋味罢了。也许有人说,散文的种类扩展是文体的解放。贾平凹也说过”还原散文原来的面目““散文是大而化之的,散文是大可随便的。因为散文就是一切的文章。”但对于一个真正的散文家,文体意识是第一位的。即便你成不了大散文家,写作走向成熟的时候,也要把文体意识始终放在脑子里。经典的如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背影》;当下甘肃的,如兰州习习的散文、武威刘梅花的散文,民乐孟澄海的散文,都是文体意识相当强,他们知道美其所美,把独特的审美意识诉诸文字。散文就是发现美、感受美的艺术,一般作者的散文写作水平难以提高,关键就是没有自己的审美意识和美感,随人身后说短长,用别人的眼睛看世界,驾驭文体就显得力不从心,往往把散文写成流水账,或简化成了一种心情文字。写作者要始终有追求极致的心态,千万别被泥沙俱下的网络散文所迷惑。
第二种:缺乏个性。人有万千面孔,大自然有千形百态,同一棵树上都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更何况劳神费心的文字,要写好,必然是最有个性的。写作者始终是个体劳动,只有把个性发挥好,文章才有生动的面孔。道理大家都懂,而现实写作中,盲目跟风,人云亦云,看别人写丹霞,便跟着凑热闹;看别人写湿地,也跟着去兜风;写来写去,就那么点景观描写,千人一面,平淡无奇,十分乏味。写乡土的,只有回忆,没有乡土气息;写市井的,只有情感发酵,没有市井色彩;写游记的,大都是行程加历史资料编织,写不出独特感受。亲情文章,往往是大同小异的,个人以为有价值,可读者并不喜欢看题材重复的东西。有人这样形容,如果翻看某人的散文集或某个主题的集子,只要看过一篇,再看后面的,就成了流水线上克隆出来的产品,一模一样的思路,一模一样的形态,实在看不下去。
中外文学史上有成就的散文家,都在自己专注的题材领域上取得了显著成绩。像美国的梭罗,俄罗斯的普里什文,他们的大自然写作至今仍是散文圣典;法国蒙田的智性哲理散文,也在全球拥有众多的读者;中国当代余秋雨的文化散文、马丽华的西藏散文等等,都以自己的个性卓立于世。我们周边的作者,如刘爱国写乡情的散文,曹国魂的乡土散文、吴晓明的情感类散文、龙巧玲的游记散文,都是以个性见长。
怎样把散文写得有个性?我的经验是:一是选材要有个性。独特的选材,是成功的一半。你所熟悉的、认知的领域,必然是积淀最丰厚的,写起来也有说头,把各自的领域开掘好了,便打开了一片新天地。二是表达要有个性。每个成熟的作家,在写作上各有自己一套表达方式。主要体现在结构安排上,句式特点上,词语运用上。在这一点上,沈从文的朴拙、孙犁的简洁、汪曾祺的优雅,都是我们学习的榜样。表达个性是身份证,是自己的标签,是你独特的信息流露,是一个作家成熟的象征。三是审美要有个性。散文是应该有形象,有色彩,有气味,有情绪,有节奏,有细节,有空间,有张力,应该是细腻的,生动的,形象的。通常说,我们说谁写的东西有味儿,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无论是抒情还是叙事,即便是“随笔式”或者是“论文式”的散文或什么历史文化散文,依然需要有味儿,而这个味儿,就是从日常生活语言,从大众化庸俗的书面语言中嬗变为文学创作语言并最终形成自己的个性和风格。
第三种,思想平庸。如果说语言是文章的衣裳,那么思想就是文章的灵魂。一篇文章只有华丽的外衣不行,没有“灵魂”更不行。翻看报刊,大量味同嚼蜡的文章让人厌恶。我看文章,先是扫一眼开头、结语,如果有点意思,马上能进入阅读,哪怕语言非常朴素;如果毫无特色,尽管语言华丽,也看不下去。比如,写生活化的散文,全是过于琐碎的生活状态展示,看似生活流,却拒绝思想介入,读完不知所云;一些情感散文,一味地渲泻个人化的情绪,难以从中体味出人性美的思想;乡土散文,也大多是鸡碎零狗乡间见闻,所谓的“乡土情结”只是一种标签,硬贴上去,不是从作者心里生发出来的思想。文化散文,只讲历史故事,逃避现实观照,缺乏文化反思力。还有哲思散文,像《意林》《读者文摘》《视野》《小品文》之类杂志上的文章,看似一个故事阐发一个道理,但这种“心灵鸡汤”喝多了也会乏味,实际上,这些所谓的哲理散文,都是一种“伪思想”,是投机取巧、迎合大众的速食品,有人拿“浅阅读”时代作为借口,只是为读者提供精神快餐,从严格意义上讲,很多貌似或者以散文的名义出现的所谓散文,并不是文学意义上的散文,比如一个小故事,一段小感情,基本上是简单的,明了的,直来直去的,完了也就完了,基本上没有描写,没有空间和张力,直言不讳告诉人们什么或有什么启迪。但文学不应该是这样,文学应该是意味深长的,是活色生香的,他不是靠惊天动地的故事或者故作高深的理念吸引读者,而是凭借有滋有味的书面语言调动你的阅读兴趣,让你深临其境般进入写作者布置的情境中完成一次审美的历程,至于作者告诉读者什么,由读者自己去回味,不是“教育”也不是“教化”。甚至可以像在大街上看“美女”那样,没有实质上东西,就是欣赏,作品“好读”、“亮眼”,让我们感叹和羡慕。看穿这一切,想想今天的散文,你会发现,散文写作者几乎都停留在一个静止的平面上,照镜子一样搬录生活化的状态,透过平俗生活发现和探索深层社会人生意味的东西太少,根本谈不上作家应有的思想穿透力。有有思想穿透力的散文,始终是文学的经典,如蒙田的《随笔记》、卢梭的《忏悔录》、托尔斯泰的《我不能沉默》、鲁迅的《野草》等。当下散文,推荐大家抽空读读祝勇、筱敏、王小波、林贤治的散文,你会对散文的观念有一种新的提升。
说说我们身边的作者,高台有个作者叫李彩霞,这两年发了一些乡情亲情的散文,语言很稚嫩,表达也不是那么到位,但她的文章中有想法,能把体验和经验性的认识升华为文章的主题,我就对她说,一边写,一边提升文学素养,等到表现能力与思想高度同步时,散文就上升到另一重境界了。
缺乏思想的散文苍白无力,但过于直白表露思想的散文也是一种病态。散文毕竟是一种艺术形态,艺术感染力首先是它最鲜明的特征,不能因为追求思想而把文章写得抽象晦涩。在作家那里,思想并不从外面主宰语言:作家自身就像一种新的习语,它自己形成,自己发明表达手段并且按照它特有的意义产生变化。我们称为诗歌的东西或许不过是炫耀地肯定了这种自主的那一部分文学。全部伟大的散文也是对意指工具的一种再创造,自此以后这种工具将按照一种新的句法被运用。平庸的散文局限于借助习惯性的符号来探讨已经置入到文化中的含义。伟大的散文乃是获取一种到现在为止尚未被客观化的意义、并使它能为说同一语言的所有的人理解的艺术。当一个作家不再能够构造一种新的普遍性并在危机中进行交流时,他就只是在苟延残喘。
第四种:虚假矫情。一些散文凭一时一地的感觉或某个概念化的意识随意演绎,或凭空主观臆想,所写的事是虚化的,情感也是水一样平淡。要么矫情地发散一些感慨,渲泻一点情绪,读者一眼就能看穿。比如主题征文中的一些文章,根据现成的资料剪辑拼凑了点字数,再加一点感叹,这样的文章纯粹是应景而已,实在看不下去。散文的生命就在于真诚,真实地表现自我、以及自我所能感知到的客观世界,这是散文最重要和最基本的特征,是散文区别于小说的最后疆界。或叙事、或描写、或议论都必须承载和传递作家真实的情感、理念乃至体验,在这方面,散文来不得半点儿虚假,否则,它就难免矫情和作态之嫌。散文的写作都有一个情感发酵的过程,不经过自我沉淀积累,思想升华不够,情感沉不下去,写东西自然没话可说,只能拼凑。现在看报纸杂志上初学写作者的文,要么沉溺于某种状态的自恋与自赏,要么满足于一己心态的表露与挥洒,哪怕是写湖光山色、生命哲理、艺术情趣、草木虫鱼、美食雅苑都只是隔靴搔痒,写又写不透,表层化的趣味也难以写出来,更不用说由此及彼,而对现实生活进行描绘与揭示,对写作对象进行人文关照和文化反思。虚假矫情的写作其一是堆积词藻。尽管“难忘家乡那条小河”、“从前那条小路变宽了,小树长大了”的句式这几年基本上消失了,但“历史的尘埃”、“我心中永远的痛”又频繁地出现了。当然,我们强调散文的语言,并不是推崇表面上的文字华丽,其实真正的华丽也不存在,我们的笔力与大自然和客观事物较量,永远是弱者,永远是笔力不逮,永远达不到清代大文学家张潮所说的“文章是案头山水,山水是大地文章”那样的境界和要求。其二是陈词滥调。自新时期以来特别是自九十年代以来,艺术思绪的多元化,也就是文学的先锋性和当代意识,给小说和诗歌在思想观念和写作方法带来了巨大的冲击,试验文本屡见不鲜,为中国的传统文学注入了鲜活的艺术生机,但唯独没有为散文创作带来根本性的变化,其最鲜明的标志,就是散文语言和叙述方式没有明显的改观,依然是传统的语言格式,缺乏语言个性,无论是叙述方式,切入视角还是词句的排列组合,几乎都是墨守成规的白话文,有点像公文或者文件甚至与通讯、特写,学生们的论文、记叙文差不多了。先不说写的是什么,仅凭从语言的句式上看,就让人没有阅读下去的兴趣。因此,换句大白话说,你写的内容没新意,再加上语言很“老套”,还能算是散文吗?现在读五六十年代的作品,总有一股陈旧感,究其原因,就在于语言系统的老化。“五四”开辟了白话文的源头,但也在不断进化中,从民国语言,到解放后的革命语言、文革语言、改革开放语言、网络语言,新的词语和造句方式像新鲜的血液,注入了古老的语言肌体。要反映新时代的生活,就得运用现代语言。在各种艺术门类中,手法上表现上最先锋最新潮的首先是美术、然后是音乐、建筑等,文学则最滞后。而文学中呢,又是散文最滞后。艺术的基因是相通的,多欣赏一些其它门类的新作,对提高散文结构的现代性会很有启发和帮助。
第五种:信马由缰。散文的形式是活于自由,死于约束。但这句话是高层次的理解,不是针对一般作者写作而言。刚开始写散文,约束要作为一条定律,从内容、构思、结构、语言,情感等诸多要素,都要精心安排。就像建房子,先把基础打扎实,才能建筑高楼。我看过许多初学者写的东西,不论散文还是小说,东拉西扯,漫无边际,写游记是如此,写山川河流如此,写历史文化也如此,甚至随意虚构故事,或强行拉一些故事充料,这样构建的房子,能经得住时间检验吗?近几年文学界对散文创作有些不同的看法,争论得比较多的就是散文能否虚构的问题。这让我感到不可思议。散文写作怎么可以虚构呢?散文之所以区别于小说、戏剧,就是因为散文不是虚构的文体。它所表述的就是作者人生当中某一时期的片断经验。一种对事物的深刻体悟。或者一段思想和情感的真实经历。有人说,散文既然是文学创作,就该有虚构的可能。我以为,散文创作是一种主体性极强的劳动,个体的参与必须始终贯穿其中。如果散文一旦可以像小说那样随心所欲地编织故事,来去自由地塑造人物,那么,它便不仅解除了自身底线性的叙事规约,而且完全破坏了读者的心理期待和接受前提。一些作家为了提高笔下作品在市场上的有效性和吸引力,不惜编织一些或离奇刺激、或煽情攻心的故事,以写实的风格和姿态推向文坛。这样一些作品虽然不乏新颖的情节场景和高妙的叙事技巧,并因此而获得了较高的眼球占有率,但终究也付出了雕琢和造作的代价。特别是它编造事实的真相一旦暴露,便不但败坏了读者的胃口,而且从根本上损害了散文的文体。
第六种:营养不良。主要表现表现是文章中知识贫乏、硬伤很多。在科技发达的今天,新生事物、新的概念层出不穷,甚至网络都贡献了大量鲜活语言,但许多写作者掌握的知识实在贫乏,引用现成诗文会出现错误,借用历史文献会出现错误,认识新生事物会出现错误观点,特别是写历史文化的散文或文章,我经常看到写丝绸之路、写古代西部民族、写张掖历史、写匈奴与汉朝的战争等,几乎每篇文章中都漏洞百出。所引的资料是从网络直接来的,甚至是自己推测臆想出来的,没有人下功夫从源头上找出处,也不能静下心来想一想资料的真实性和可靠性,生搬硬套,把一堆死的资料同样搬过来拼凑,理念胜于情感,思辨压倒形象,甚至大量存在着因寡情而导致的矫情与滥情,结果则是大大削弱了散文应有的艺术感染力。营养不良还表现为艺术素养不足。一开始写作,你可能是拼天份,靠先天的艺术感悟力就能写点东西,写到一定阶段,你就会发现提高太困难,这就是读书没跟上,你的艺术储备已经无法适应发展的需求。好多作者都是在这个阶段便写不下去了,要么就一直重复自己,原地踏步。
第七种:格调低俗。文章的格调就是作者精神气质的表现,以什么样的胸怀写东西,决定着散文的清浊。如女散文作家韩春旭。她的新人文散文将哲学思考与文学叙事、追求真理与抒发情感结合在一起,表达对人本质的思考。她的散文不仅充满女性特有的柔婉清纯、率真坦诚,而且思想深邃、极富哲理。她有一本散文集《我的精神》,谈精神、谈精神的成长、困惑、对话,谈人类的命运、谈生命、谈德行、谈爱心。她说,“每个人的一生都有一条向上延伸的精神曲线:人为什么要活着,活着的意义到底在哪里,什么才是人生最有价值的东西?!这些发问绝不是哲学家才能想出的发问。或者你已吃饱穿暖、有着舒适的住房、奢华的汽车,或者你还吃不饱穿不暖,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睡觉的窝,但这生命中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曲线,总会伴着肉体的滋养而诞生。”印度五千年前最古老的经典《博伽梵歌》中讲过这样一句话:“只有一个人心中有意识要询问这类问题时,他才算是人。”应该说我们的现实生活就都依附在这条曲线上,并不知不觉地使它强大,只是人与人的点不同,人与人延伸到哪里的不同。如果说人类曾经有过崇尚理性、敬畏精神的世纪,眼下人们似乎很难再去相信肉眼看不见的虚幻的精神,甚至拒绝认为精神的存在。其实,“精神”恰恰是人性最本质的所在。区别于其他物种:树、木、虫、鸟的本质所在。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也就是“灵”在这里。欲望看起来是满足肉体的,比如:吃、穿、性爱,这是正常的需要。但上帝赐给你这肉体,赐给你这些欲望,是让你在这种欲望中学会选择更高的存在状态,更高的存在经验。你在吃、穿、性爱,成功、权利的享受中,是否更加有经验和选择了善良、同情、慈悲、了解、平衡、宽容和爱,而不是贪婪、自私、憎恨、愤怒、奢靡。在今天,当人们能够在吃喝、性爱之时,渐渐地学会感受、寻觅、成长着精神,穿衣吃饭、娶妻生子、世俗世外自会有大乐,而这种乐是生命深处真正的需要。我最终会收获到“至小无内”、“至大无外”,通向无限光明、安宁、喜乐、爱和感恩的,真正属于自己的自己之中,似乎与天地流行的一种生命永恒的存在中。我想说,这是人性深处真正的、本质的,也是永恒的需要,是伴随人类永远的话题。可怕的是内在的精神的丧失。物质文明不如人的时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超越物质文明时,内在的一种精神也丧失了。“洗澡水和婴儿一并倒掉。”
中国散文学会会长林非先生指出:“作家在散文创作中,更为重要的是对于思想境界的追求,必须脱离和摒弃低俗的杂念,时刻都关怀着自己民族的命运,和整个人类如何摆脱种种苦难与灾祸的生存状态。”但当前的散文创作存在一种与林非先生所言恰好背道而驰的偏向,那就是逃避社会责任,缺乏批判精神,突出宣泄自我,脱离人民大众。为数不少的散文作家在文人心态和小资意趣的挥洒中,自觉或不自觉地放弃了对社会下层普通劳动者历史命运和现实生存的关注与描写,并因此而导致了在新的社会矛盾面前的回避与缺席,导致近些年来的散文创作在这一方面陷入了大面积的失语状态。
第八种,表现力弱。真实的情感与事物的经验表述出来是需要语言技巧的,这些文字在落实于纸面上时,需要写作者的灵感安排。著名作家和文学批评家塞缪尔·德拉尼认为:“有天分的写作”其潜力在于把微妙而又引人注目的感觉压缩成非常有效的信息数据包。在许多方面,天才作家都具有华兹华斯所认为的属于诗人的特质,他把诗人描述为一个“被赋予了更敏锐的感性,更热情和温和,对人类本性有着丰富的认识,以及比普通人更有悟性的灵魂。”德拉尼说:在修辞方面,“写作不是在删除中练习,而是一种通往声音的旅途。”文采飞扬的作家通常使用修辞上有趣,悦耳或者抒情的措辞。就好像有台言语显微镜似的,天才作家能够迸发出一些转瞬即逝的感受或行为,梳理见解,以及描述我们都能识别的从属感觉。
生活的画面非常开阔,题材也是多种多样,社会场景也在不断更新。现在的散文创作容易闲庭信步,自我陶醉,缺乏对当前火热生活的关注,缺乏对工业文明的激情。读美国作家怀特的散文《别了,我的至爱》,他把一辆福特汽车写得那么灵动,亲切,可感可爱。怀特的一系列散文观察细致,感觉鲜活,语言风趣,读起来如眼前。读法国作家罗兰·巴尔特的散文《埃菲尔铁塔》,他把一个工业建筑产品写得那么饱满,丰富,深入,物性与理性融为一体,达到了建筑美学、风景美学,散文美学的高度。现代性既体现在题材的选择上,还体现在各个层面的开掘上。
写散文要有现代意识。德国作家瓦尔特·本雅明说:“写作一篇好散文要经过三个台阶:宛如作曲时的音乐阶段;宛如筑瓦造屋的构建阶段以及宛如织布时的编织阶段。”本雅明是个哲学家评论家,但他写了两本颇有影响的散文《驼背小人》与《单行道》。前者透过童年的视角,描写了柏林这个大都市的种种生活景象,像万花筒般将一个城市立体地凸现在读者面前;后者的意象解析更加奇特,他摆脱了传统的概念思惟,完全是一种超现实主义的眼光。有的作家在动笔前,先要找到这个素材的音乐感,确实它的基调和旋律。有的作家写散文,总是充满横切的画面感。日本的大画家东山魁夷散文也写得很棒,作品中带着强烈的色彩感和细节刻划。有时候一个独特视角,可以激活一个普通的素材,写出成功作品。比如说写动物,怀特有一篇文章,题目叫《一头猪的死》,他把自己喂得那头猪描写的跟家里人一样,充满关爱和忧伤,是一种紧贴人心的散文。视角取决于思维。现在的散文创作,传统思惟和概念思维仍然很严重,异想天开不够。做人要规矩,作文则要放荡、出格、另类。人常说:看问题不能用老眼光。要打破思惟的定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只有大量地阅读,才能提升你的现代意识,不然,永远在传统的套路里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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