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走过的地方

　　 风走过的地方
　1
　　忽然之间，梨花在一夜之间就全开了。
　　我朝着梨园的方向张望，想起那时的村庄并不是这样子的。她们隐在一场纷纷扬扬的雪里，瞬然之间就全白了，就如现在的梨花。
　　只是那时的村庄好静，鸡们不知都藏到哪里去了，路上也没几个行人，炊烟起初是直的，不知不觉就歪斜到了一旁。
　　羊们在雪地里蠕动，起初是三两只，眨眼之间就是一群。
　　那时的羊，是邻家哥哥放牧着的。起初他还只是剃着光头的小屁孩，转眼之间，就长大了……
　　风走过的地方，就像魔术师的手，我还没来得及细品童提的滋味，忽地一下遥远了。
　　现在羊群依然在山坡上散漫着，在梨花的衬托下愈显得白。我熟悉的茅草庵破败地堆积在那里，如一座荒坟。却散发着熟悉的陈年稻草的味道，仿佛一页发黄的纸，在上面写满了我无数次重复过的文字。
　　那时邻家的哥哥就住在这间草屋里，正午时光，炊烟按时在房顶飘起，梨园附近到处都氤氲着他煮山芋或炒黄豆的的气息。我顺着熟悉的小路来来回回跑着，从那一树树梨树的白，直到雪花飞舞的日子。
　　很奇怪他递给我的煮山芋或炒黄豆吃起来那样的香，还有那掉落在地上的梨子，有虫子的更是特别的甜。
　　2
　　我无数次地问自己：你还记得那个村子吗？
　　回答是肯定的：当然记得，因为从来就不曾忘记过。
　　我曾在街巷尽头远远看见邻家哥哥朝一个方向走去，如以往那样赶自己的路，一脸茫然，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跟他很般配的村姑。无数次我都会莫明其妙地猜想着：他们相爱吗？
　　怎么也不能忘记，我离开村子的那刻，曾在走很远的路上忽地折转身去，朝着他牧羊的山坡上飞奔。只可惜再没有看到他如往昔那般悠闲牧羊的身影，只一片白茫茫如云彩的羊群散落在芳草青青的山坡上。
　　或许他也如我一般，不忍经受离别。
　　也或许他不想让我听见，他伤心的哭声……
　　3
　　遗忘，仿佛也是瞬间的事。
　　我相信，时光足以令那些顽皮的孩子早早地忘却，那些懵懂的童年。
　　他也早已忘记了吧，我曾经的存在。
　　我经过那个能够遥遥望见那个村子的石拱桥，将思绪完完整整地梳理一下，分辩有哪个背影，是我曾经熟悉的。那些路过的行人，朝我投来好奇的目光，仿佛我从来就不曾在这里出现过。
　　我索性朝着那个被我在童年里无数次穿越的门洞走去。那些房屋的布局依然规规矩矩在摆放在原来的位置，只是由原来的泥墙变成了高高的粉墙。
　　我从那个门洞朝里张望，高高的向日葵举着金黄的花盘，眉豆藤顺着墙壁慵懒地开出淡紫的花。被我无数次攀爬的捶布石依然好好地码在原来的位置，我甚至听到一个尖细的，或粗声大嗓的声音，从邻家哥哥半掩着的门洞朝外飘来……
　　斜阳将我的影子钉在原地，不动。我渴望看到的羊群咩咩叫着，与我擦身而过，它们的嘴上沾满草沫的味道——黄昏的炊烟在各家的烟炊次第飘荡起来了。
　　那个牧羊的孩童好生眼熟啊，多像多年前我邻家的哥哥！岁月没有将他改变成另一个模样，他牧羊的皮鞭依然如故地高挂在廊檐下方的位置。此刻，他那张经过岁月洗礼的脸正隐在何处呢？或许他早已出现过，还礼貌地跟我打过招呼，我已经认不出他了？
　　不会的。我曾在街巷尽头看到过他，一脸憨厚的模样，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村姑模样的女子，他说起话来尖声尖气，而她却是粗声大嗓……
　　好在那棵桂花树还在，还有那棵石榴树。
　　他曾经说过，将来可是要移进院子里，添一些贵气，生多多的孩子。
　　只是，他为什么迟迟不动手移栽呢？
　　有风轻轻吹过，有洁白的羽毛在飘。
　　它是否也累了？索性落在浓密的桂花枝间，精神恍惚的样子。
　　4
　　夜莺的歌声总是那样感伤，虽然我听不明白，它到底在为谁放歌。
　　这样的天气不宜出行，我翻看着日历，忽然相信了宿命。
　　风在舔着窗纸，鼓动着冬的诱惑。我将棉衣裹了又裹，告诉自己，一切无关紧要的事，都顺着日子往后排，我宁愿守着一堆篝火，守着一个慵懒的身躯。
　　可是，可是……
　　分明有清脆的敲门声。似那个春季，啄木鸟轻轻敲打枯枝；又似一个鬼精灵的身影一闪，如魔术师的手，轻叩门环……
　　5
　　毛芽张开嫩嫩的牙口，吐着憋屈一冬的心事。
　　梨花在一夜之间，就那么纷纷扬扬地开了……
　　我该将这封情诗，寄放在哪里呢？
　　那是一个比整个春季更迷茫的日期，其实我还不懂爱情。
　　但我懂得什么叫离别，思念，或愁胀。我更相信一片羽毛的飞翔，它被风吹起的那刻，那般轻盈。她没有目地的飘呀飘，就像我懵懂着的无忧无虑的童年。
　　那一树树的的梨花儿又开了吧，白皑皑的，如一场无声无息的雪，将村庄覆盖在记忆里，如此静谧，安然。
　　而那炊烟起初是直的，一阵小风吹来，那如烟的往事，便千丝万缕四散开来……
　　
　　 [ 本帖最后由 李修玲 于 2011-4-28 15:2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