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贯》:打开乡野之窄门
2021-12-23抒情散文何也
《十五贯》的名字很故事化。直白,易懂,且有一种明清传奇小说的悬疑与设念。小时候不知道,后来才明白,这个“贯”,既是名词,也是量词。古人把穿铜钱的绳索叫贯,每一千个钱穿在一起为一贯。试想想,一贯铜钱,裹在钱袋子里,叮叮当当地晃着,响着,那该是……
《十五贯》的名字很故事化。直白,易懂,且有一种明清传奇小说的悬疑与设念。小时候不知道,后来才明白,这个“贯”,既是名词,也是量词。古人把穿铜钱的绳索叫贯,每一千个钱穿在一起为一贯。试想想,一贯铜钱,裹在钱袋子里,叮叮当当地晃着,响着,那该是如何一种的壮观啊!
但戏曲《十五贯》中却没有演绎这样的场景。只是说,屠夫尤葫芦借了十五贯钱,哄骗养女说是卖身钱。很遗憾的。只能猜测,或演绎。我六七岁时,家里翻盖老房子,一次挖墙基的时候挖出了许多的铜钱,锈迹斑斑的,被父亲一个个串在麻绳上,吊苹果树上晾干后,按废铜烂铁缴给了供销社。到底换回多少钱,已经不记得了,只是铜钱碰击的声音却一直没有忘记。那是一种很脆很亮的声响。铜钹一样,短促,刺耳,一路吸引了许多乡村百姓惊异的眼神。这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不离,不弃,就像秦腔之于乡野一样。但好在那时的风气,还很淳厚,没骗子,没小偷,路不拾遗。
对于乡村而言,《十五贯》之所以成为家常戏,且常演不衰,因为它是戏曲禁演令解除之后的第一本秦腔戏,里面有一个叫人爱的清官,一个惹人恨的惯偷,一段悲苦的恋情。很符合当时中国乡村杂乱纷呈、百废待兴的现实,也符合毛主席“这是一出好戏”、“凡是有条件的剧团都要演这出戏”的批示。
不过这样的政治启蒙意味,当时是没有多少人能理会的。他们只关心那些陌生了的戏腔、念白和程式。
《十五贯》最早是根据冯梦龙《醒世恒言》中的《十五贯戏言成巧祸》而来。戏剧化的结构设置,让人读来爽快。虽然它不属于“三言”中的精华篇什,但因为戏曲化的推广,反倒成为广为传诵的名篇。
距乡村异常遥远的西安在分两组排练,演出。一组由阎更平、任哲中、阎振俗三位大师领衔,另一组由著名秦腔演员员宗翰、马友仙、李兴主演。当时据说是一票难求,洛阳纸贵。而蛰伏乡野的我们,只能在自家门口,观看草台班子的演出。庆幸的是,在十多年后,我们终于在县城看到了马友仙的商业演出。
那时县上开办物资交流会,各方戏班纷纷登台。被尘土遮掩的戏场,人山人海。在《十五贯》之后,马友仙已经成为名冠西北的秦腔大家。她所塑造的谢瑶环、窦娥、苏戌娟、白素贞、玉堂春等一系列旦角艺术形象,已经通过磁带、广播的流传,深入人心。台上的马友仙,就像站在窑洞前盼父归来的农家女,一举一动顾盼爱怜。特别是她的唱腔,婉转迤俪,清亮高亢,极富感染力。一句“我爹爹贪财把我卖,我不愿为奴逃出来”,让台下的戏迷不知叫了多少次好。
其实,《十五贯》应该被算作公案戏。
屠户尤葫芦,从亲戚家借得十五贯铜钱哄骗养女苏戌娟说是卖身钱。苏因不愿为婢,深夜私逃投亲。地痞赌棍娄阿鼠闯入尤家,偷走了铜钱,并杀尤灭口。客商陶复朱的伙计熊友兰带着十五贯铜钱前往苏州,与苏巧遇一路同行。后被邻人差役追来,押送无锡县衙。知县主观臆断,错将苏、熊二人以通奸谋杀罪判成死刑。常州知府和江南巡抚也轻信原判,草率定案,命苏州知府况钟前往监斩。临刑前况钟发现罪证不实,于是连夜求见巡抚,请予缓刑复查。后经私访巡查,终将真凶娄阿鼠缉拿归案。案情大白。
这真是一段崎岖异常的案例。透着世俗的烟火。好听,也好看。让人喜欢。难怪主席要在全国推广这出戏。
其实,现在想来,喜欢《十五贯》,说到底还是喜欢那个年代的纯真与纯粹。从年前到年后,混在飞扬的尘土里,一场接一场的看。看娄阿鼠的油腔滑调,看苏戌娟的冤枉无奈,看况钟的古道热肠,看乡野百姓的咒骂和同情。也学况钟的抖帽翅,学娄阿鼠画白眼圈。但完了,该干啥干啥,直到下一年再看,再学。不像现在的人,有了几分三脚猫的功夫,就必须要出人头地。
《十五贯》适合中国的乡野,也适合百姓们的谈资嗜好。在那些贫瘠的岁月里,能有这样一段有趣味的经历,终归是好的。
之后,一大批传统的折子戏、全本戏都相继排演了。寂寞的乡村,终于打开了久闭的窄门,在热闹的俗世中,不能自拔。 [ 本帖最后由 何也 于 2011-4-19 10:3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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