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水萝卜儿

　　　　　　相 约 水 萝 卜 儿



　　　　　　　　　　　　　　　文/李雷


北方的田野被清脆的羊鞭惊醒，抖抖春寒，于是那一方方、一畦畦的水萝卜儿便插着缨子，绿盈盈地走在了乡间村落的房前屋后。从春到夏，这段花枝明艳的日子，就被那或红或白却滴着水珠儿的水萝卜儿妆点着。

料峭春寒中水萝卜儿捂个大被子，仅伸出细细的长尾巴，而这细长尾巴不仅撩拨开春天的心扉，还招徕行人目光，撩动人们心中的那个小食虫儿。尽管这时这些水萝卜儿的价儿不菲，但还是有人禁不住食虫儿的骚动，硬着头皮从棉被里捧出那么几个来。舍不得切牙儿撒盐调醋独享，就切成块儿，拌个糖醋萝卜共享。等到日渐放暖，这些个小精灵才齐刷刷地摇着硕大的身躯，眨着灵光四闪的眼，出现在路人面前。红水萝卜儿憨大又虎头虎脑，就在头上插上了大缨儿，像披了一件绿色的大氅衣；它们个个娇艳欲滴，似乎喷洒在其身上的水珠儿都变成红色，就连那叶儿也仿佛失其翠绿，发着红润的光芒。而白的水萝卜儿则圆溜溜的，光洁透亮似玉般，俨然小娃娃肉嘟嘟的小胳膊、小腿，却又娇滴滴的，于是插了一个小缨子；这小而嫩的缨子分明就是白水萝卜儿穿了一件紧身浅绿的小马甲，透溢着素洁和灵气。


都说红水萝卜儿是摸着长大的，白水萝卜儿是一个长长的美梦后长大的。可不是吗！当菜地里点播上水萝卜儿的籽后，喜欢它们的人都惦念着它们的生根发芽，有谁又有勇气去拒绝这份思念和渴盼在心间的驻留呢！几天后，水萝卜儿先是两瓣芽叶，紧接着便是成形的小叶子。可是这红水萝卜儿就是爱捉弄人，给它们勤浇水、勤锄草，那叶子就猛扎扎地长起来了，而且还冒出数不清的绵润润的小白刺。我是水萝卜儿的忠实粉丝。我按耐不住内心的焦渴，禁不住小食虫儿的蛊惑，便到长得最大最高的那个红水萝卜儿的叶子下面轻轻抠开土一摸。哟！我的天啊！原来还是细细的，老鼠尾巴般。于是又是渴盼。等到过两天再摸的时候，好像还是那么大，也把我的内心摸得灰灰。而对于白水萝卜儿我更不敢恭维。每每浇水、锄草，都没有慢待过它们，可它们的叶子却幡然不见长大，就连颜色都不见青绿，依然一种浅浅的无奈的绿。面对这样的叶子，谁还有心思去打它们的注意。料想红水萝卜儿的叶子这么大，萝卜儿还那么小，自然这白水萝卜儿就更小了。于是，我的心思便常与红水萝卜儿较劲，手指频频伸到它们的腋下，它们是否因痒痒而娇笑，我无从知晓，但每一次的摸却着实令我失望。等某一个红水萝卜儿被我摸上七八回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来长着不起眼浅绿小叶的白水萝卜儿已经兵乓球那么大小了，仿佛就是在我做了一个长长的美梦后长大的。白水萝卜儿可以开吃，可以解馋了。等吃了好几天白水萝卜儿的时候，红水萝卜儿才可以吃。这些印留着我指纹的家伙，分明就是一个穿了红色婚纱，迈着琐碎步伐，款款而来的新娘子——让人动心，让人心焦。


同样是水萝卜儿，红水萝卜儿吃起来却比白水萝卜儿有味，仿佛新娘子比肉嘟嘟的小娃娃更能打动世人那颗多欲之心般，总是个性十足的辣盈盈，让人焦渴又让人难受。自然白水萝卜儿也有其着实可爱的一面。它们不仅是一个小娃娃肉嘟嘟的小胳膊、小腿，更如一个标致的用水做的柔情万种的水乡少女的温柔般，不是很辣，却温润着它们粉丝的喉咙和心田。


同样是水萝卜儿，蔬菜大棚里种的其风骚远逊于田间菜畦里种的。那田间菜畦里的水萝卜儿，不管是憨头憨脑的红水萝卜儿，还是圆溜溜如玉般的白水萝卜儿，都是一群青春阳光的孩子，浑身透射着精气，跳动着出现在人们的面前，胆子很大，总敢与每一个喜欢它们的人叫板，还给他们留下一个在季节里最刻骨的影响——不论是辣，还是甜润，总会让人惊叹咋舌许久。而棚里种的水萝卜儿，尽管味儿有些软绵绵，但毕竟是唤醒春天的精灵，人们岂能不喜欢呢！


吃水萝卜儿自然要选择瓷实的，这样的水萝卜儿吃起来水份多，有味。如同咱老百姓过日子般——一家人和和睦睦，两口子相亲相爱，这日子自然过得实在有味。而那些外表光鲜，内心空荡荡如棉花般酥软的水萝卜儿，是吃不得的，它们哪有什么水份，哪有什么味道！活脱脱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却是喂猪的好料！


每春，乡邻们在房前屋后的块块小菜畦里种上水萝卜儿，他们以不同的种植方式来丰富在世间生存的过程，而让这些水萝卜儿分批登上自家的餐桌便是其中的一个例证。点一些水萝卜儿籽在铺了地膜的菜地里，这些水萝卜儿定然发芽快，长得也快。而那铺上厚约两公分细沙的地里的水萝卜儿总会在这些水萝卜儿吃退的时候，就笑着跳出来，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乡邻们的餐桌上不再寂寞而是红红火火。在这个时候，好多人的脚步禁不住菜畦里这些小精灵的诱惑和内心小食虫儿的驱使，不自觉地迈向长有水萝卜儿的小菜畦。如果菜地里有主人，他会主动邀请你品尝他的劳动成果；如果没有主人，大可不必理会这是谁家的菜地，不必拘谨，不必担心，尽管拔几个尝尝，甚至可以很在行地间出些比较稠密的水萝卜儿，即便是一二十个，却也不必在意，尽管放心离去，主人家是不会介意的，他们常说：“种下就是吃的，谁吃了都一样！”在他们的眼里，这是自己部分人生价值的最佳体现和展示。因为茶余饭后的村头庄尾，能听到有人夸赞自家种的水萝卜儿个大、水气旺，那是一种荣耀，是一种幸福。


水萝卜儿出现在村头庄尾菜畦里的时候，自然这菜畦里少不了那些淘气小子的脚印。那些小家伙上学放学总要绕道到自家菜畦里看看、摸摸，当然也会顺便光顾邻家菜畦，还笨手笨脚地只拔大的，而且很不讲礼数，随手乱扔萝卜缨子。这样的小子总会招来自己父母的数声叨叨，白胡子的老爷爷、豁了牙的老奶奶笑着劝阻：“骂啥呢！谁小的时候不是这样呢！”他们的话语如同红水萝卜儿一般，即可映红了这些大人们的脸，于是相视一笑走了。


与水萝卜儿相约，自然喜欢关于萝卜儿的谚语。人们常说：“一个萝卜儿一个坑！”还说：“拔出萝卜带出泥！”我对“一个萝卜一个坑”这句谚语颇感兴趣。进言之，拔一个萝卜肯定不可能有两个坑的出现，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是符合逻辑推理的，细想起来其中还真蕴含着辩证唯物主义的哲学原理。可不是吗！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咱老百姓生活何其艰涩、何其难也！很多人都是上无大树可遮阴，下无雄厚家底可撑腰，为奔个好日月，累坏了身体，熬糊了双眼，总想在生活中干成一两件与身价性命攸关的事儿。可如今的事儿，都标上无形价码标签，不管你付出多少血汗，身心煎熬几何，非得孔方兄出面才行。很多人都是节衣缩食、饮冰卧雪地攒了一些银子送于别人才勉强办成一件事，本想也许看在这些孔方兄的薄面上还可附带着玉成一些小事。岂不料在这人情如纸的世间，一笔银子只能办成一件事，如同一个萝卜一个坑般，不可能给你个锅锅，再送你个锅盖，除非你的孔方兄够厚实，让人心惊胆寒。呵呵！至于“拔出萝卜带出泥”这类的谚语，我不想去牵强附会的曲解了。感性地说，这个谚语指的都是些沾腥带荤的事，而这些事，与咱老百姓相去甚远，就暂放他一马，还是送水萝卜儿一个清灵灵的世界为是！


颗颗水萝卜儿不仅承载着淳朴民风，更诠释着百姓生活的种种况味。相约水萝卜儿的日子，总是有味，多彩，温润，瓷腾腾；也因为水萝卜儿岁岁年年的灵动，才使世间有了勃勃生机而春意盎然。（全文2800字）
[ 本帖最后由 李雷 于 2011-5-10 23:0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