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一个特别的日子

　清明，一个特别的日子
　　清明节的早晨，没有我预想中的天气：阴沉沉的天空，几丝儿小细雨，好应和人们略带悲伤的情绪。而是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公交车都快挤爆了，漫山遍野的人。墓园里，有坐在墓前焚纸烧香、喃喃低语的人；有站在墓前敬献花圈、缅怀旧事的人，也有坐在墓前一语不发、默默流泪的人……这是个缅怀先人、跟尘封的往事交集的日子，适合来点小雨助人们怀旧，适合来阵流云带走那些写满了相思的心语，送往天堂的某个去处。山坡下，到处是人影，有吹着口哨、在花前树后忙着拍照的人，有大声尖叫、在飞天磨轮上体验刺激的人，也有嘴里啃着烧串、四处游逛的男男女女……这又是个适合结伴寻春的日子。
　　按故乡的习俗，清明这一天，儿媳妇是不能回娘家的，女子更很少有机会去上坟。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是祖母三周年的祭日，祖母没有女儿，作为她的孙女，自然义不容辞，才得以跟祖坟亲近，姊妹们才有机会齐刷刷地站在了祖母的坟前，说些陈年的往事。
　　丝毫没有目力所及的这些人游春的勃勃兴致，我拿起铁锹，静默地为旧坟添份新土，姊妹们在柏树旁插些新鲜的柳枝，再在坟前布上菜品、点心和果蔬等，先依次在坟前磕三个响头，然后点燃数张火纸，围着坟转上三圈，祖母在世的时候，每天都要咪几口小酒。我把一整瓶的老酒洒在了坟前的草棵里，酒香弥漫，想象里，她端起酒杯，笑成一朵万寿菊，一饮而尽。 　　别的人都走掉了，唯有我还坐在祖母的坟前发呆，思绪飘得很远。我爱说爱笑的小脚奶奶破空而来，仿佛从未曾离开过。她还在鏊子前烙着煎饼，拌着馅子给我们做摊煎饼吃；还在用钩子钩着槐花给我煮美味的槐花咸汤；还在大声地骂着不听话的小弟和那头偷吃了她麦麸的骡子，还在拿着棍子气急败坏地追打着又去赌钱了的三叔；清明节的时候，还逼着我们姊妹拿个柳条、松枝在墙壁等处轻轻抽打，边打边说：“一年一个清明节，杨柳单打青帮蝎，白天不准门前过，夜里不准把人蜇…… 　　岁月到底是什么？一年又一年的轮回着，一个娇俏无比的小姑娘就步入了中年，一个生龙活虎的女人就长出了白发，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就在没几年的光景里归于了尘土，就出现了台湾余光中的那首流传很久的《乡愁》的诗句里的悲惨场景：后来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虽然我的母亲目前尚健在，虽然坟墓里装的仅仅是我可爱可敬的祖母，但我对坟墓还是心存恐惧，我对生命的未来感到一片茫然！既然最终都要归于尘土，活着到底有什么不寻常的意义？我真得害怕某一天我也不得不面临与母亲的另一场诀别。 　　生与死，如此的近在咫尺，心却向天涯了！我在这里悲伤她的故去，她却永远地无法知道我的苦楚了？她再也不能喊着我的乳名让我回家吃饭，再也不能让我在暗夜里牵着她的衣襟走路了。我也似乎不再需要她的照顾和扶持。我常常在想，人们常把孩子的生命看做是生养她的人的生命的延续，但孩子走的路都是自我选择的路，未必走得的就是祖父辈希望他们走的自己没能走完的路。在生死离别的悲伤里，先人们能给予我们的更多是对生命的思考和活着的意义的探究与诠释。 　　几个雨滴儿砸在脸上，让我回过神来，抬头看天，刚才还好好的天儿怎么说变就变了呢？不过，此情此景正应和了宋人李弥的诗句：“蒙蒙细雨网春晖，南阳清明二月时；细草养泥留燕子，好花藏蜜待蜂儿”。雨解情，云懂意，风知趣，风光无限在今朝。就这样，我亦步亦趋地淹没在游春的人群里，就像一株小草淹没在春天的一片绿色里。重要的不是我多么的惹眼、出色，重要的是我曾经在春天里出现过。 　　随着人流，来到一处山坡，寻了个幽静的地方倚树而坐，看远处头戴花环、正在放飞纸鸢的孩子们的呼喊和笑闹，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也如此幸福。祖母常常带我到山坡和河堤上玩儿，虽然那时候我没有风筝，但祖母会给我编各色野花组成的花环，我可以放飞巧手祖母给我叠的纸飞机，或者在河面上放逐她给我折的载满野花的小纸船，有时候就吹吹她做给我的芦笛柳梢……我又开始走神了，干脆在草坡上躺了下来。泥土夹杂着桃李花的味道扑鼻而来，真香啊！太阳又出来了，从花朵粉色的缝隙里感受春日阳光的温度，偶尔，有一两朵花打在脸上，芳香而惬意，差点睡着了。 　　有几个挖了一篮子荠菜的小姑娘打我身畔而过，惊醒了我。又想起了祖母给我做过的美味的清明果子来。清明前后是采摘荠菜的最好季节，我们都喜欢叫它“变色龙”。为了保护自己，荠菜就像只“变色龙”一样，会随时改变自己的颜色和形状。她常常教我用青青的艾汁或野菜汁与白米或白面粉和成碧绿的粉/面团，擀成皮，包各种各样馅的跟饺子相似但比它更漂亮的果子吃，自从她去后，我已经很久都没吃过了。我也就顺势挖了一些，准备回家做一次慰劳一下自己缺失美味已久的胃。这时候，我觉得，我又是快乐的，我很想对自己说，活着真好！
　　清明节，不单单对我，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个特别的日子。春光令人陶醉，思念让人惆怅，思考让我们清醒、感伤让我们懂得珍藏。逝者已矣，生者当更珍惜生命里的每一寸光阴，活出自己的颜色来。 　　
　　
　　 [ 本帖最后由 鲁小鱼 于 2011-4-9 16:08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