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
2020-09-17抒情散文李立红
陌上花开喜欢春天,多半源于花,就像喜欢秋天,多半因为叶一样。春来了,城市的大街小巷都花枝招展起来,好像女孩子藏了一冬的美衣,终于有机会显摆了,迫不及待穿在身上,走到哪里,都是花团锦簇,洁白的、粉红的、淡青的,甚至殷红的、红得发紫的,不管多么
陌上花开 喜欢春天,多半源于花,就像喜欢秋天,多半因为叶一样。 春来了,城市的大街小巷都花枝招展起来,好像女孩子藏了一冬的美衣,终于有机会显摆了,迫不及待穿在身上,走到哪里,都是花团锦簇,洁白的、粉红的、淡青的,甚至殷红的、红得发紫的,不管多么艳丽,都不觉得俗,都眼前一亮。 相对于城市的花而言,我更喜欢乡村的花,喜欢陌上开的花。 七岁以前,生活在乡村,上世纪70年代,被鲜花包围的乡村。可惜那时还小,只把花当做玩具,和一群丫头,采一大把一大把的野花过家家,或编成花环戴在脖子上,当装饰品。等到知晓花的好的时候,我已离开乡村多年,求而不得。我没有梅边那样幸运,文尾可以标注“写于十里坡”,有着浑然天成的自豪与古意。 每到春天,我都遏制不住对那些花的渴望,于是,每到春天,我都想方设法去郊区看花,看那些我惦记的花,权当那里是我的故乡,我的家。 最美的春天永远不在城市,无疑,它在乡村。 一条乡村的路,落满草木的花间词,随意捡一枚,都惊艳无比。这座山村常来,里面有两个村落,多果树,曾是国有果树农场。进入村子,最先看到的是苦麻菜制造的花海,在苹果树下。这些花小小的,不起眼,架不住多啊,黄灿灿,星星点点,晨光中,一闪一闪的,把果树下的地全部攻占,不让大地有一丝的留白,天女散花一般,姹紫嫣红开遍的霸气。幸好这家果农有好生之德,否则,都得被铲除,像别人家干净的地那样。 喜欢这种群居植物,像小女人扎堆闲聊,像论坛里叽叽喳喳的调侃,感觉有人气,有气“场”。很显然,它们的群不像论坛,没有群主,乱七八糟的,没有秩序,自说自话,摇着脑袋,既天真无邪,又活泼可爱。 沿途还有蒲公英、点地梅等草花,稀稀疏疏,因为干旱,它们也是拼了命才破土而出的,微笑的,纤细的,用尽全部力气,才开成那样,显得很铺张,不精于算计,不计成本,好像开完了花,就不过日子了似的,这一笔美丽得发昏的糊涂账啊! 它们都是春天的短句,陌上最自在的花,是平头百姓,是草民,过自己的日子,适时填充一下地上的裸露,维护大地的尊严,不让苍天看笑话。 不知道它们是否羡慕抬头可见的苹果花,那些备受关注的花。是啊,在这个有着百年历史的果园,苹果树是最可以居功自傲的了,它们有的活过了一个世纪,依然着新花,白里透红,羞赧、简单,像从未开过花一样,美丽、慎重而执着。 苹果的花是和叶一起长的,不似梨花,干巴巴纯白的花,不染纤尘的样子,把花凸显出来,苹果花很难脱颖而出,叶子嫩绿也抢镜。这些树被精心侍弄过,剪枝、浇水、除草、嫁接,苹果树横竖排成行,规整秩序,这是正规军。苹果花似乎没有香气,有也是极淡的,绝不缠人,更不狂野,它拘谨,就那样清清爽爽,不往鼻尖上撞。 清美若斯,总归是入了心的。 正是苹果花期,漫山遍野都是,栅栏里,道路旁。苹果花开得那么绵密,包浆的,那么近,触手可及,又那么远,那么阳春白雪,不忍触碰,哪怕用目光。它们在自己制造的波涛中翻山越岭,浩浩荡荡,全没了约束,但它还有一颗仁爱的心,还是愿意给一条小径留下些许缝隙,给像我这样有一颗躁动的心的女子,弯腰低眉而过的勇气。 穿过这个小小的我,外面就是众生的死活。 家桃的花就不紧不慢,人家表姐山桃早开到荼蘼了,它却依旧慢吞吞,左顾右盼的,等得梨花都不耐烦了,要抢先来。家桃是智者:你们向前冲吧,前面有什么好?好东西都在后面呢,家在身后,故友在身后,青春在身后,连灵魂都在身后。 这里,家桃不成气候,就是夹杂在苹果树中的点缀,但它异常漂亮,是林中的美人,即使凋谢了,还是风姿绰约的样子,“如果你来访我,我不在,请跟我门外的花坐一会儿,它们很温暖。”我想,这句话是说给我,说给桃花听的。 遇见一棵开花的树总是欣喜的,相比较桃花、杏花、梨花、苹果花,这些有实用价值的果树,榆树就是另类了。乡村榆树不少,暮春时节正是花开,远远的,树与花同色,看不出开花。 提起榆树,就想起榆木脑袋,这句小时候常被骂的话,乡村人家喜欢种榆树,因为榆即余,穷怕了的民族,年年有余是一种期盼。因为天暖,榆树花开得有些过头了,即使是盛开时,也是深藏不露的,有着害羞和胆怯的特质,它们穿绿罗裙,悄悄提着,小心翼翼走进春天,如芳草一样,并与叶子保持一致,这是多么谦虚的一种花啊,生怕自己的出众让叶子难堪,宁愿委屈自己来成全别人。 如果仔细看,榆树花是由一枚枚圆圆的花瓣构成的,像过去的铜钱,想必是春天千辛万苦打跑了冬天,榆树钱是立了大功的,所以它的花成为通用货币,所以,老家习惯把榆树花叫做榆树钱,随便在树上薅一把就能吃进嘴里,那微微甜腻的味道让舌尖牢记不忘。 看来,榆树是隐形的富翁,低调、内忍,好像生怕露富,被谁惦记似的。 徜徉不属于我的乡村,突然懂得了为什么喜欢这里的花,因为花开在原野村旁,像补丁一样缝补着乡村的衣裳,缝合着大地与天空的间隙,它们被需要,被果农需要,被乡村需要,被村外的我需要。它们活得自我,活得原始,活得像生命一样。我在春天经过它们,它们恰好开花,我恰好来,这些花瓣飞舞,我踮起脚尖,恰好落在我心弦之上。 城市不需要补丁,因为城市本身就是华丽的,虽然暗地里爬满了虱子。如果城市种植一些树,那也是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那些树是被圈养的,或者被包养,宠物一样,失去了生命的自在。 在乡村的一朵花面前,在一树花面前,人蓦然变得轻飘起来,好像也能开花似的,也能吐出莲一般的俊语似的,好像这尘世的绣口是专门为我打开的,好摆渡我一时的斤斤计较,偶尔的小肚鸡肠,整个人不知不觉变得自由起来。 与花为伴的日子是饱满的,满得我肿胀,有表达的欲望。如果哪一天我不再对花起色心,不再对它们的绽放讶奇,不再惦念它们,像年轻时割舍不下的爱情,那一定不是因为我老了,也不是花褪色了,而是因为我懂得了惭愧,懂得了距离,花的境界是我永远也抵达不了的,我又不甘心太落伍,就会试着用自由、平等与爱来对待它们,试着删除我思想中廉价的感恩与珍惜,试着松开捂得紧紧的自大、狭隘、轻信、紧张,试着像花一样思考,像花一样让生命与众不同,用花开的方式,链接我与自然、与万物的关系,弥补我生命中缺失的元素,弥合那些裂缝。 [/copy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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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5-1 11:31 上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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