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碎片

生活的碎片

汤如浩

发言

　　一百余人的会议，我发言，发言稿是由自己起笔，自己润色过的，属于自己习惯的措辞和行文，但还有些磕绊，不由自主地紧张。讲的当然是套话，已然言不由衷。 　　多年来，这样的会议和这样的讲话，应该有很多次了，我不习惯，一直不习惯，到今天依然如此。 　　下来之后，我有些莫名的自卑，有些看不起自己，真的，打心底里。真话也罢，假话也罢，说过了也就罢了，神马都是浮云，过去了就过去了，就了了，谁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我对自己耿耿于怀，甚至有些懊恼，觉得自己的言行是一种没有必要的怯弱，或者说彻头彻尾的无聊，为一些毫无价值的事情而较真，是不是自寻烦恼？这样的烦忧，延续了很长时间。 　　仔细想想，生活中类似的经历，似乎有很多很多，工作，家庭，生活，甚至情感，已经经历过了，对某些事情不必要的烦恼，似乎还老割舍不下，难以忘记，似乎也是与生俱来的，它们如影相随，亦步亦趋，可能是因了性格，或者说因了机遇，抑或是因了环境等等，遗憾无处不在。我们在这样的无谓的回顾中，丢失的，其实何尝不是一种财富？ 　　想法有时是畅明的，可做法未必如此，心知肚明的事情，做出来的效果未必就好，自己懊恼不已的事情也是如此，几次三番，矫枉过正，过犹不及，只能是自己的事情，妄自菲薄，可能就源于此。

两只狗和一个人

　　繁华的大街，人和人，男人和女人，漂亮的丑陋的，年老佝偻的，青春靓丽的，总之，这里全部是人的世界。 　　小城市的热闹在于人多，人多的场面，则在于喧嚣。集市游人如织，耽于购物的，闲逛的，逡巡的，猎艳的，不一而足。至于摆设，五花八门，用琳琅满目一词形容显得俗气，但也恰当不过的。生活的主色调应该是物质的，这个时代的流行色如此，我们的视觉享受的，到处都是物质的盛宴。 　　人和狗，也不例外，也包含在内。 　　一个老年的男子，两只狗，宠物狗，脖项间拴着金黄色华丽的项圈，在老汉的身前，摇摇摆摆，左右冲撞，招摇过市。我想蹒跚的老汉步履过于迟缓了，他跌跌撞撞的样子，与其说是他在牵着狗，还不如说是狗在引领着老汉的方向，衣着寒酸的老头在狗的身后，步步亦趋，是局促的狼狈相，一如被小孙子牵着麦秸游逛的婆婆公公——现在的小东西，都被大人们给惯坏了。 　　我想这个老头儿，在花甲之年，决不至于兴趣忽至，老夫聊发少年狂，想起豢养宠物的勾当，也决不至于春天瑟瑟的冷风中，去溜达皮毛华丽的畜牲，享受狗带着人到处下溜达的待遇。老汉之于狗的关系，我想是不复杂的，不外乎老头为子女或者儿孙代管，老头肩负的责任，是在茶余饭后，附带负担起狗的饮食起居，以及，遛弯儿。

风景外，人或者其他

　　风景的概念，可大可小。 　　我所在意的，是其观赏性。事实上，每个人均是如此。 　　蜗居小城，对于名山大川，只能是心向往之，向往之余，学习柳子厚之于永州，茶余饭后，周日假期，是可以出去溜达溜达的，以期有额外的发现。正因为如此，在这偏僻的小城周遭，居然还是发现了一些可供观瞻的地方。比如说小城西的尼姑庵，清幽宁静，梵音袅袅，是可以静心的；比如说小城东的一处果园，在农舍的背后，盛夏时节，各种丰硕的果实挂满枝头，那种娇艳欲滴，的确是一种诱惑；为小城命名的那条小河，虽然业已干涸，在盛夏草木的掩映下，居然也有葱茏蕴郁的气息，亦是可以悦人的。 　　可惜，现在是初春，寒冷如故，瑟瑟如故，甚至冰雪也如故，对河西高原，草长莺飞，花红柳绿，只能是一种奢望。
　　于是，我站立在风景之外。 　　这其实一种很无奈的姿势，在风景之外，我实际上是很淡然的，生活已然是琐碎的，内心与外界的景象，应该是一致的，美与不美，养眼与否，已经在其次。 　　所以，我在风景之外。看低矮的土丘，看土丘上方灰黄的天空和天空中氤氲的灰色云气；看远处祁连山灰色的山峦和山峦之巅暗淡的积雪，它们和太阳的光泽如此相匹配，源于季节，也源于地域，更源于寒冷的空气；看祁连山下这片熟悉的土地，土地上稀疏的村落和村落上空的雾霭，这一切，都应该在风景之外，和别人无关，只与我发生视觉上的碰撞，之后，产生一丝怅惘，像天空中的雾霭，或者突如其来的狂风，弥散，或者被吹拂得无影无踪。

暖气、太阳能、积雪

　　三月的室温，有些许的提升，于是，暖气被无端地停了下来。 　　午后便下起了大雪，还有狂风，一会儿，遍地皆白，气温的下降，就可想而知了。 　　乍暖还寒，最适合于形容西北的天气，瑟瑟风中走动的人，与肆虐的风雪战斗，内心寄托于温暖的家，温暖的家是港湾，温暖的家是遮风避雨的福地，温暖的家是奔走于人世间芸芸众生唯一的精神家园和情感寄托。 　　可小小的斗室冰冷如寒窑。 　　这样的经历，其实从若干年前就开始了，起初是无意，后来就是必然了。当中过程的曲折，可能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得清楚的，但惯性的延续，却一直发展到现在，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交涉是必然的，搪塞也是必然的，矛盾并不可能得到缓解，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僵持着，一切自然而然。 　　我就想起了他们当初的承诺，是的，承诺都是美好的，美好到每一处细节，那些承诺，曾经让很多人感觉到了春天般的温暖，和喜悦。但到头来，什么都是空的——那些都是空话。 　　我就联想起自己家架设太阳能热水器的经历来，现在对比，那种历程简直是如出一辙，回想我与商家打交道的有限经历，已经足以让我如骨鲠在喉了，我经历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其中的开头、高潮和结局，也足以令世界上最先进的复印设备望而兴叹——它们的高保真，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每年寒假，我们学校都有清扫积雪的任务，每当下雪的日子，无论你身在何处，必须想法设法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及时清理积雪，这许多年来，似乎很少有人为了自己的私事耽误过，这已经成了惯例了。我们清理的是公共场所的积雪，而且是义务的，我们也已习惯于这种在寒冷的冬日里挥汗如雨的生活，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那么，商家，是不是也习惯于秉承这一理念呢？

小狗咬，客来到

　　小狗叫，客来到。很早的时候，这样的童谣，一直响彻在耳畔，现在回味起来，是很亲切的。 　　尤其是隆冬时节，当春节姗姗来临，铺满白雪的祁连山麓，微缩般的小村似造化随意点画的墨迹，星星点点散落在白雪的广袤的田野之中，雪的白，白杨的疏，小村的旧，如此和谐得结合在一起，这派巨大的画面，也是造化的大手随意点画出来的，自然，舒展，熟悉，这时候，小村里此起彼伏的，是悠扬的犬吠，夹杂在牛哞羊咩的回声中，那是乡村特有的音响和优美旋律。 　　村中小巷中来回穿梭，狗们是乡村最忠实的守护者。远处亲戚的车铃声、毛驴的响鼻、车上孩子的欢笑，都是信号，遥遥传来，乡村各个角落的犬吠声，似乎就不约而同地响起来了。狺狺的叫声是亲戚们开路的响器，他们大摇大摆走到哪一家，哪一家狗的欢叫就告诉我们，谁家又来亲戚了——我们会呆在他家的大门口，观赏亲戚小妹妹漂亮的花布衫。还有，亲戚手腕上锃光瓦亮的新手表和手中提着的沉甸甸的礼当——这可能意味着，不长时间，无论使用何种方法，我们都可以从那家的孩子手中，得到一两颗甜美无比的花糖，那曾经是我们是无上的美味和企盼。 　　乡村的狗和乡村的孩子一样，总是爱凑热闹，亲戚们走远了，小狗蹲在土堆上摇摇尾巴，眼睛盯着小路的尽头，目不转睛的样子，似乎依依不舍——乡村用最好的方式招待远道而来的亲戚，“故人具鸡黍”，亲戚们带走的不仅是热闹红火的场面，狗们念念不忘的，还有那些虽然干净无比却有着浓郁香气的鸡骨头！ 　　乡村的孩子，何尝不是如此啊！

孩子啊孩子

　　学校的附近是一所幼儿园，没有晚自习的时候，我可以路过此地。 　　那是下午五点多钟，正是孩子们放学的时候，幼儿园的大门口，站立着各样的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哥哥姐姐，等等；与这些人相照应，幼儿园门口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辆，小汽车、摩托车、自行车，自行车凤毛麟角，当然是以小汽车为主，狭窄逼仄的路面上，横七竖八的小汽车，乌龟般将道路阻塞了。 　　从车辆的缝隙中艰难得穿行，我和那些蹦蹦跳跳的孩子们的脚下，是些大大小小的石子，磕磕碰碰，平素里走惯的道路，现在是歧途，闹不好就会走到不正确的方向。有的时候，我会哑然失笑，看到误入人群深处，我完全不像一个接送孩子的家长——这样在幼儿园门口翘首以盼的日子，恍然已经过去很久了——那些家长们，随身携带着大大小小的衣服，目光无一例外地向幼儿园深处张望，每一个小小身影的出现，人群都会有一阵不小的躁动——是我家的孩子吗？ 　　这样的场景我依然是熟悉的，若干年前，我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每每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地界，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像一个忠实的奴仆，为自己幼小的孩儿俯首帖耳地服务——有的时候，我却将它给淡忘了，为着别人家的孩儿，把自己孩儿的事情忘记到九霄云外，当带信的人气喘吁吁告知，自己气喘吁吁赶到时，看到的，是一个在角落里泪流满面的小人儿。也许，这样的事情，到现在仍然在重复上演着，只不过，主角由先前的一个忙忙碌碌的教书汉子，又换成了另一个面目模糊的汉子罢了——历史的长河中，又有多少巧合，它们的细节又是何其相似呵。 　　也许，现在的孩子是幸福的，也应该是幸福的，身边阻隔交通的小轿车，它们锃光瓦亮的外壳告诉我，时代的进步以科技进步为标志，更以财富的积累为标志，小城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现代化交通工具，足以让我们这些在深宅大院中基本足不出户，每天教书育人的人们瞠目结舌——时代的进步就在我们身边！ 　　孩子们无疑是幸福的，他们稚嫩的身躯穿过幼儿园五颜六色的大门，雀跃着，欢呼着，同样也幸福着，他们扑向亲人的怀抱，如同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此时此刻，我同样被感染着，恍然又回到从前，从前一个同样的时刻。 　　驻足片刻，孩儿们纷纷离开，欢呼雀跃，奔向他们家光鲜的小轿车——我是从他和小朋友无比自豪的对话中判断出来的：“张洋洋，我们家的车比你家的高级，我爸爸说的！” 　　 [ 本帖最后由 汤如浩 于 2011-3-27 23:2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