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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海砖石塔

2021-12-23叙事散文wzq3316

洪海砖石塔
武志强 洪海就在那个叫洪海的地方,昔日的海流已不见踪迹,代替它的是漠漠荒野和一处河滩,红日初升,把大地掩饰在一片庄严与肃穆之中。岁月悠悠,岁月不尽,走到岁月的这边,就看到洪海砖石塔了,有些破败,冷风中有一个塔上风铃在鸣响,发出……
洪海砖石塔
武志强

  洪海就在那个叫洪海的地方,昔日的海流已不见踪迹,代替它的是漠漠荒野和一处河滩,红日初升,把大地掩饰在一片庄严与肃穆之中。   岁月悠悠,岁月不尽,走到岁月的这边,就看到洪海砖石塔了,有些破败,冷风中有一个塔上风铃在鸣响,发出单调、清越的声音,似要穿过了远古而去。在它的下方,就是一个河滩,不到发水季节,只见卵石丛生。几十年前的一个冬天,大地主张伯元就是被持枪的民兵押到这里,当时他五花大绑捆着,低头弯腰,白发在风中飘着,像是一把枯草,在他被背后踢着跪下的瞬间,抬头望了一眼砖石塔上刚刚探出的日头,日光血似的红,一声沉闷的枪响后,他便一头栽到在河滩上,污血染红了苍白的河卵石,并且很快就被严寒结成了冰,成了一滩红冰。   当年所有看到此景象的人想必都不能忘记,几十年后提起来都心有余悸,叹息着说:“那血啊,结冰真快,开始还热气腾腾的,一转身就被冻在石头上了,流不动了。”但是所有在场的人在民兵闪着寒光的枪刺和威严下,谁都不敢吭声。   张伯元的尸首就这样在冷风地里的河滩上放了一个白天,有胆大的孩子们过去看,就看见身着黑衣的张伯元静静的趴在河滩上,身子蜷曲着,头顶稀疏的白发如同几茎枯草在冷风中摇曳。当然他们也看到了那在河滩上结成了冰的红色,那是红冰,他们以后不止一次会说到:“人的血就跟杀了羊的羊血一样,一样红。”但这样的红冰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也是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待他们中的有些人走尽自己生命的岁月,躺在自家炕上老死或病死时,或许弥留之际还会想到当年张伯元的死,还会为自己感到庆幸,毕竟自己没有死的那样冷,那样在冷风地里凄惨的死去。   岁月在翻开新的一页,岁月一直都在这样不停的翻新着,把人催老,让往事成空,把我们带到今天,但有些事,有些记忆毕竟还是忘不了的。洪海砖石塔可以见证的,当年张伯元的尸首在河滩上趴了一白天后,夜幕跟着太阳落山就降临了。这里除了冷风扫过河滩的声响就再没有了别的声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隆冬黑夜里,张伯元的尸首就不见了。关于尸首不见的传说有好几种,有人说是被野狼叼走了,有人说是被大风吹走了,也有人说是被上游突发的大水卷走了,还有人说是被人乘夜运走,悄悄埋葬了。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反正尸首是不见了,反正“罪大恶极”的张伯元已经被枪决了,这是人可见证的,人死不能复生,至于尸首的去向,正在忙着分田分地的人们也就无人去关注和顾及了。   岁月悠悠,并不成空,如同这洪海砖石塔还在,我在塔下还能看到有人在此浇酒烧纸,摆着供品祭奠的迹象,烧纸人内心怀着怎样的心念呢?是专为此塔还是几十年前的张伯元有关呢?答案难以追寻。因为我并没有逢着一个来此祭拜的人,如果我逢着了,不论是男是女,我都上前去问一问,究竟是何故来此祭拜呢?但洪海砖石塔肯定与张伯元有关,因为正是在他的一手督导下才有了此塔。据说有些工匠还是自愿来修此塔的,当他们筚路蓝缕,风餐露宿,一路艰辛运石筑塔,内心里是怀有怎样的祈愿啊?答案也都交给了这里的风。经过多年的努力,不停的劳作,终于有了此塔的诞生,从此洪海砖石塔就高高屹立在远道而来的人们的视线中了。   传说也不是传说,人间的事,凡是发生的必是有人在作为,我更相信这样一种说法,张伯元的尸首是在那个隆冬的夜里被人运走的,据一种隐秘的说法运走尸首的人就是张伯元家的长工七五,七五在张伯元家服务了三十年,对主子是绝对忠诚的,他不忍主子暴死荒野,必然要有所常人看来是勇敢的举动,才在深夜运尸,并悄悄将尸首埋葬在某一个地方。即使这种说法是真的,七五也不怕上面追究,因为他从小就是个孤儿,是张家收留了他,给了他口饭吃,才有了以后长大成人的七五。   时代总在风云变幻中,进入上世纪80年代,风气一转,据说张家的后人还专从外面回来感激七五的,如今七五已去世,不在人间了,与他的主子张伯元同在另一个世界见面了。上一代人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后来的人也就不去评说了。生活中更多的是遗忘,人们奋力要去抓住的是今天,惜时如金,去拼经济。   只有洪海砖石塔默默存在,饱经着岁月沧桑,在对日升日落,在对河滩大地诉说着什么。   季节是一扇大门,洪海的季节向我缓缓开启,秋寒过后,遍地都显得凄凉,像是回到了一段洪荒的时代。而我们生命所走向的繁华之地,其出发点也竟是如此的寂寥和荒凉。   这塔是张伯元当年命人修建的,一年年的洪水在此泛滥,造成灾民无数,他请人看过了风水,说此方贫瘠,地气不稳,易生灾害,需要建一塔镇压。张伯元一声令下,自然就有一拨工匠到此来建塔。这才有了今天的洪海砖石塔,此塔历经岁月风雨的吹淋,虽显破败,但依然在这片河滩上方高高矗立。几十年后的今天,在塔角风铃的摇响声中,我缓步走到河滩,走向此塔,内心里是怀有一份岁月赋予的沉重吗?   当年张伯元倒下时的污血已渺不可寻,几十年的河水足以消灭一切旧迹,但吹过这里的风还在,太阳照常在升起,把它的血光铺满一地,并且映照在砖石塔上,就像是为塔身刷了一道红色的油漆,塔角风铃像在无知无觉中摇曳,发出的清响一直在风中传出很远。

         武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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