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阳台上对我笑

      狸桥那个L型的小街，一到农历二月十九赶集的日子，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我们小时候元宵节一过，就扳着手指头数，巴望着过二月十九。

      大人们商量着该买早稻种子还是中稻种子；还有改添置锄头还是挖锹？妈妈说你要买个簸箕回来晒东西。于是父亲带上我步行去赶集。锰矿小学那个大操场上有许多牛，大牛小牛，有农民在那里买卖牛。到了街上，我总是要这样吃的那样吃的。父亲紧紧地拽着我的手，生怕被人流挤散了！我认不得回来。我看见炸的春卷，要吃，吃了还要吃甘蔗，还要吃棉花糖。父亲不买，我就翘骚，挣脱他的手，躲在某个我看得见父亲，父母寻不见我的旮旯。瞅见父亲东张西望着急的样子，暗自得意。如此要挟父亲一，一满足我那好吃佬的欲望。回到家父亲跟母亲道：“再也不带妞妞上街了，烦死人的丫头！”
      
      但是到了来年，他早忘了这茬，我是个烦人精。还是要带我去上二月十九的。

      后来我长大了，和村上的小姑娘们一起去赶集。穿的花枝招展，一路上叽叽喳喳。在狸桥L型的小街上挤来挤去。夹在人群中得意地笑。有谈恋爱的姑娘小伙，平时不好意思牵手。赶集的日子，挤在人群中，十指相扣。那个甜蜜！我从喧嚣的人群中走过，你在阳台上对我笑。顿时所有的喧哗停止了。

      我妈妈嘱咐我们，不要挤去挤来，等下发妖风把你踩伤了！是的，人浪来浪去，要是倒的话，真的像多米诺骨牌，要踩坏人的！
   
      小菊在小街上开个照相馆，二月十九照相生意特别好！她让我到那条街去喊个照相师傅来给她帮忙，我硬是在人群中被推来搡去花了个把钟头，才完成任务。

     赶集的前一天和后一天，人流量要少些。我们一般在最后一天买东西。最后一天赶集的日子，做生意的等着要走了，好还价。这是他们教我的。有一回看见一个奇葩女，肥大的外衣内藏了把锄头。摆地摊的老板把她羞辱了一翻。那女人无地自容灰溜溜地钻入人群。又有一回一个女人来找老板换鞋。女人说昨天买了一双鞋是“一顺跑”的。就是两只鞋都是左脚或者都是右脚。老板跟那女人吵了起来骂道：“你还好意思来换鞋，你是不打自招啊！这明明是你昨天看人多，我忙不过来，你顺手牵羊顺走的鞋子，是你偷的我的鞋子！谁买鞋买一顺跑的鞋子啊？不是比了又比试了又试啊！”那女人自知理亏，咕咕噜噜几句钻进人群中，装着谁也不认识，幸好没有人熟人看见她这尴尬的一幕。

      还有个小伙子喝多了酒，高兴啊！为了博得女朋友开心，当着女朋友许多姐妹的面，买下了卖氢气球人手中所有的氢气球，放上了天空。氢气球十块钱一个。那一把有几十个。一般小朋友喜欢买。有鱼、有大头娃娃、有青蛙王子、有爱心、还有喜洋洋与灰太狼、熊大熊二和光头强、、、、它们都飞上了瓦蓝瓦蓝的天空。

      

      如今二月十九的狸桥再也没有那么挤了。街道纵横交错，稀释了人群。有各种各样的小吃，有卖花的；卖果树苗的；有卖衣服的；有炒板栗的；有玩大把戏的。也不知道里面玩的什么把戏？有个小矮人戴着个西部牛仔的帽子，站在台上，清西鬼叫的。手里拿根棍子挑着一个女人的胸罩，在众人头上晃来晃去。“快来看快来瞧，三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你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我们年年都去赶集。我姐姐提前就打了电话邀请亲朋好友去她家做客。她就是不打电话我们也会去骚扰她的，她不妨做个顺水人情。赶集的那天，饭店是定不到座位的。亲戚家就好像开流水席。我问姐姐“你烦不烦啊？”
姐姐说：“一年不就这一回蛮！你们都来哦都来！”一副随你们去她家造反！里外里的样子。

     




     2018.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