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的爱情

婉儿两周没来上课，教室里忽然空出一块，伤疤一样刺眼！
婉儿今年上高二，来自山村，没多少钱，也不怎么漂亮。中考结束后，她和同学一起去镇上的网吧玩，聊天时认识了远在新疆的网友“简单”。简单比她大一岁，只上到初二就辍学了，整天泡网吧。从视频上看，他有一双深潭似的眼睛，卷曲的栗色头发，笑的时候，嘴角滑稽地向上翘起。简单给她讲笑话，她常常在视频前笑得腰都直不起。聊到第三次，简单打出几个字：我好喜欢你！
那一刻，婉儿热泪盈眶。长那么大，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些话。
父亲是个货车司机，常年在外跑车，还在外面养了个小三——这在山村是公开的秘密。母亲经常拿婉儿撒气，摔摔打打的，恨不得她早一天嫁人。那个山坳里的家对婉儿来说，早已成了一个伤心地。她对简单说：“我在这个家一天也待不下去！”简单安慰她：“等你考上高中后，我去清水看你。”
婉儿再一次被感动，她敲出一行字：我也喜欢你！
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里，婉儿几乎天天去网吧会她的心上人。家离小镇有三十多里，山路崎岖，骑车要走两个小时。可是，只要能看见那个紫色的头像在她面前快乐地闪烁，婉儿就能把一路的艰辛和所有的烦恼忘记。简单不停地对她说：“我爱你！”不停地发来一个又一个的亲吻、拥抱，还有一束束的红玫瑰。沉醉在虚拟的爱情里不能自拔，平庸的婉儿因了爱情的滋润，变得柔媚可爱。
如愿以偿，婉儿考上了清水一中，离开了那个家。父亲承担了所有的费用，还给她买了手机。她兴奋地拨通了那个背得烂熟的号码，简单说要来清水见她，她说：“你别来，刚开学功课很紧。”简单说他和家里人猛搞了一架，出来了，准备到处流浪，打点零工，挣了钱好来看她。
从新疆到兰州，从兰州到西安……简单离她越来越近了，可他没有挣到可以给她花的钱，倒是她从牙缝中省下钱来给他买衣服、买生日礼物快递过去。别人吃米饭炒菜，吃牛肉面，吃麻辣粉，她经常吃馒头喝开水。每到周末，她就去网吧和简单在虚拟世界里幽会。父亲给她送生活费，她厚着脸皮求父亲多给几个钱。查过宿后，她溜出宿舍，躲在楼梯拐角处给心上人打长途：“我好想你！”
黄叶飘飞的季节里，简单来到了清水，精精神神地站在了婉儿的面前。她不顾一切扑进了他的怀抱，哭得泪流满面。快两年了，日日夜夜的相思啊！简单把手机卖了，她又添了点钱，他们在学校外面租了一间爱情小屋。白天，她在教室里心不在焉地上课，度日如年；下晚自习后她溜出校门，简单在路上接她回小屋。不满十八岁的她过早地偷尝了禁果。为了应付宿管员的查宿，她求遍了同宿舍的每一个女孩。那些女孩很讲义气，打了半个学期的掩护，竟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百密一疏，考试期间婉儿两次旷宿，被宿管员反映到班主任那里。夜不归宿对一个女生是不可饶恕的罪行。父亲风尘仆仆赶到学校，一见面就气急败坏地质问：“你晚上到底去了哪里？”
死扛过一阵后，婉儿终于崩溃。真相大白！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流泪了，摊手摊脚地跌坐在椅子上，先是骂了一句“狗日的爱情，你害死人啊”，然后哭得“呜儿呜儿”的，像个伤心的女人。
班主任让婉儿回家反省。父亲陪着她和母亲度过了弥足珍贵的两个星期。他陪婉儿说话，和母亲一起下地。这期间，他做出了一个决定：回归自己的家庭，忘掉外面那个女人。
找到简单，父亲揪住他狂吼：“你凭什么糟蹋我女儿？我打死你！”简单很疼，但他没有哭，也没有还手。怒气未消的父亲要把他扭送派出所，可又想不到该用什么样的罪名。毕竟，是婉儿自己愿意的，充其量是道德问题，他也得顾及婉儿的名声。婉儿请的是病假，她还得回学校去。
大雾弥漫的早晨，父亲很大度地请简单吃了早餐，买了车票，然后把他送上开往西北的列车。他要简单以男人的名义保证：以后再也不来纠缠婉儿。简单跪在月台上说：“叔叔，对不起！”
涩时代的爱情结束了，留下苦味。也许这是成长的代价，但不能总归咎于青春的懵懂吧？

2011年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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