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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那个名为林浦的村落

2020-09-17抒情散文雨夜昙花
在林浦那天,大雨如注。怎么也想不到,福州的大雨是这般模样:如瓢泼,伞几乎没有用武之地。我和张军站在屋檐下避雨,看着身前窄窄的巷道变成小小的河流。对面屋中有一阿婆,把桶放在自家屋檐下接雨水,不一会,就有了大半桶,她拎了这水冲洗台阶。见我们站在

  在林浦那天,大雨如注。   怎么也想不到,福州的大雨是这般模样:如瓢泼,伞几乎没有用武之地。   我和张军站在屋檐下避雨,看着身前窄窄的巷道变成小小的河流。对面屋中有一阿婆,把桶放在自家屋檐下接雨水,不一会,就有了大半桶,她拎了这水冲洗台阶。见我们站在屋檐下,便出声招呼。她说地道的闽南语,我们无法听明白。她也知道,指指堂屋中的条凳,示意坐到那里避雨。屋檐下仅能够避开雨水淋到头上,便跑过去,坐到阿婆的堂屋里。   阿婆冲完台阶,要回后院,示意我们自便。我们就坐在条凳上,看檐外雨水哗哗从天空泼洒而下。   来林浦前,已知道有雨。不过我和张军不在意,以为雨下一下,做个样子,就停了,等想明白了,再下一阵,一如昆明的雨。福州的雨让我完全意想不到:越下越大,没有停的迹象。换而言之,这并不是一个来林浦的好天气。坐在条凳上的我,却感觉舒适、自在,纵使天空如此阴沉,雨水如此滂沱。张军则摆弄着他的相机,一时拍屋外的雨,一时拍屋内摆设,一面与我说:“这里的人真好,可惜就是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   刚到林浦的时候,雨还在云层里。看到泰山宫的那一刹,我知道到林浦了,也知道方向错了:应从尚书里石牌坊进林浦,再从泰山宫出林浦。但也无妨,让我惆怅的是,濂江书院和泰山宫均大门紧闭。   泰山宫是南宋益王赵昰的行宫,也是到林浦必看的建筑。濂江书院则建于唐朝,朱熹曾于此讲学。我们在门外东看西看时,有位男子从一侧的妈祖庙中出来,见了我,便说:“刚关门,等一会儿,我去拿钥匙。”很快,他就来开了门,让我们进去。又一一指点,这是戏台,这是大殿,这是厢楼……又说,来到林浦,路就在脚下,要张口问。我忙问:书院能不能进?他说:顺着将军殿过去就是了。这时我问了一个非常蠢的问题:您贵姓?这么问,是因为出门在外,总会遇到一些热心人。过后想起,为不知道对方姓名深深遗憾,这次终于问了对方姓什么。男子看着我,笑一笑:我姓林。   我恍然明白:他自然是林家后人了。一时间为自己的愚钝有些羞愧。林姓男子带着我们,看将军殿,看书院。书院最是有趣,所占面积不大,有文昌阁、朱子厅和朱子祠,还有小小的庭院。有趣之处,是院内每一条走廊,每一条过道都设计得非常巧妙:分明已下楼,穿过庭院,却又从另一条过道走到楼上。因而给人一种四通八达的感觉,由此让人想到,当学问达到某一个高度的融会贯通,以及各种修行在顶尖部分的殊途同归。   又有人进来,林姓男子又热情地去为他们讲解了。我们便走了出来。   之前已看到有人在妈祖庙院内吃饭,从书院出来后,只剩一、两桌人,准备从妈祖庙的侧梯走到泰山宫的戏台上。一位女子见了我们,立即:“吃饭没有?”不等我回答,就说:“来和我们一块吃。”忙推脱。女子不由分说,拿了碗盛满饭:“就在这里吃了。今天是妈祖生日,吃了这个饭是好的,平安。”听到这里,已觉却之不恭,我与张军相互望望,便坐下来,吃饭。   饭后道谢出门,雨已淅沥。走在窄窄的巷道中,不时能看到让人留连的事物。如门前的石条凳,专门放在那里,供人小憩闲聊;如木板上依稀可辨出毛主席语录的字样,想来这些字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人时所书写;如一户人家门侧,立有一石碑,刻有“泰山石敢当”五字;又如一石狮,已面目模糊,可知年代久远……可看的太多,虽然这些巷道均有寂寥之意。   雨渐渐大了,巷道中不见人,只有榕树落了满地叶,桔色共享自行车是这灰色巷道中的亮色,一辆一辆立在雨中。有人在敬老院里玩牌,语声轻轻;有人在榕树遮掩的屋内闲聊,一任屋外雨声哗哗。还有人在桥边的厂里做龙舟,为端午节的龙舟比赛做准备。   奇特的是,这里的人家不掩门。我试探着走入一户人家,看到水井,看到泡在盆中的衣服,但没有人。另一户人家,也敞着门,院内宽阔,晾晒的衣物已收至走廊下,然而没有人从屋里出来,问一问,我为什么进屋。还有一户人家,我走了进去,四、五个女人围坐在屋中玩牌,见了我,并不觉突兀,反而抬头冲我笑一笑,用我听不懂的闽南话说了几句,好像我就住在隔壁,不是陌生人。   这样的时候,张军站在门口等着我,一面等,一面照屋檐,照矮墙。张军喜好摄影,在同伴们问我下午的行程时,我说林浦,他立即答:去的时候喊上我。并不过问,林浦有什么。见他在这小小村落安闲自在,于是不担心他会认为白来一趟。   就在大雨中,我看到进士柴坊。林浦乡四代人参加科举考试,有八人中了进士,被称为“七科八进士”。林尚书家庙中就有一联写道:“进士难进士不难难是七科八进士,尚书贵尚书非贵贵在三代五尚书”。   这些都是历史的荣光了,而且毕竟是林家的往事。我是游客,虽是为了这些往事和柴坊、牌匾而来,但一切,其实与我是无关的。与我有关的,只是此时屋外哗哗不停的雨和干干净净的堂屋,以及之前,那一桌地道的福州菜肴。明知时间就这样被雨水哗哗地带走,我短暂的林浦之行被大雨围困在了一户林姓人家的堂屋中,不能去走访更多的景点,但没有感觉到懊恼,反而喜欢上这个地方,喜欢上这场大雨,虽然衣裙已湿,凉凉地贴在肌肤上。   鞋子和衣衫湿尽的张军没有抱怨,拿出手机,查询林浦的往事,在湿润的空气和哗哗的雨水中,一一告诉我。我就在林浦,那些往事有些飘渺,我正感受着一个实实在在的林浦。   之前,我所知道的林浦是一座古意盎然的村子,有悠远的历史和可观可赏的建筑,现在,我所知道的林浦,还有质朴、温暖的人情,因此,走在窄窄的巷道中时,我总认为自己走进了中国的古朴与典雅中。就如此时,我也认为自己坐在了某个时空的缝隙中,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温情。   坐了许久,发现雨不会收,我本想进屋与阿婆道别,却又担心着了痕迹。于是,撑起伞,与张军一道走入雨中,走过林桥,穿过尚书里石坊,走出林浦。   我知道林浦还有一些景点没有看到,而且此一生里,或许不会第二次来过,不会再与那位林姓男子、那位唤我们吃饭的女子、那一群饭桌上与我们说说笑笑的林家后人,还有那位阿婆相遇,但我并无遗憾。虽然大雨倾盆,虽然衣裙尽湿,我却感觉到,有明净的光亮在我的历程里,安静地写下了两个字:林浦。从此,林浦不仅仅是一个纸页上的地名,它还是一个让我内心温软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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