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黑白相片，那个女孩

　　
　　忽然想起一个下午，我在家里端详一幅相片的事情。那是1977或者1978年，我读初中时候。
　　那是一幅黑白相片，相片上是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女孩。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她的妈妈和我的妈妈在一个学校里教书。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妈妈把这个女孩的相片镶了相框，还摆在家里最显眼的正墙下面的桌子上？我至今弄不明白。我所记得的，就是当年十三、四岁的自己一次又一次偷偷打量她的情形。
　　相片里的她，高挑个，黑长发梳成了两个麻花辫。她的牙齿很白，很整齐。她的脸属于那种长圆形的，类似鹅蛋脸，但又不全像。比鹅蛋脸要再瘦些，要好看些。其实要说好看，主要是那光泽。处于青春期的少女所特有的光泽，那样耀眼夺目。我很奇怪那种黑白分明的光泽，竟然具有这样神妙的效果。时隔30多年，这种光泽还一点也不曾消褪，在我的记忆里闪闪发光。她在微笑。当然，她肯定不是对我笑。但是她的额头多么明亮，照耀得我心里亮亮堂堂。
　　她是穿着一件连衣裙。白底，蓝色的碎花。那个年代连衣裙还不是十分普及。何况是白底碎花的连衣裙。加上她个头高挑，身材颀长，眉清目秀，面容姣好，这件连衣裙就越发显得出彩，夺目。我甚至觉得，这件连衣裙要是穿在别的女孩身上，会是多么令人遗憾。
　　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过来的人都知道，在那个年代，男女生之间，有一条十分鲜明的界线。有谁敢轻易越过那条界线呢？所以，现在已经40多岁的我，会格外清晰地记起30多年前，唯恐让人发现，自己是怎样趁人不注意，把那张照片举在眼前；又是怎样迅速放回原处，然后，假装漫不经心地打量上她一眼。我能够记起自己那时候咚咚的心跳。
　　她不用描眉，不用画眼，不用巧笑，不用施粉。她就那样清浅地微笑着，让人天天看，都看不厌。她在那瞬间的定格里灿烂可人。怀着美好的感觉，注视她，想象她。我记得整整一个暑假里，这件事成为我最重要的事情。
　　我不知道还有谁会那样端详她。她在那个相框里微笑，明亮。我不出声地注视她。整齐白净的牙齿，光洁明亮的额头，白底蓝色碎花连衣裙。她就是这样一个形象。她一直就是这样一个形象。我无法轻易改变。
　　面对这幅相片，我心里涌起微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在我面对别人的相片时不曾有过。所以说这不是一幅随便的相片。其中隐含着一种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在这种东西面前，少年的我显然无法明确认知。我所知道的是，这只能是一个秘密。我谁都不能告诉。果然我就谁也没有告诉过。
记忆, 情感, 岁月, 夏冰, 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