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没有完成的画
2020-09-17叙事散文青衫子
我知道自己不会画画,可是我还是写下了这个题目。那一刻,我看到了源于自己内里的矛盾。那支矛和那只盾藏在腹部,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以及自然的抵触,有着金属的尖刃与浸了桐油的藤或是干硬的皮革撞击所发出的钝声,却没有明晰的痛感。像是梦中的片刻清醒,
我知道自己不会画画,可是我还是写下了这个题目。那一刻,我看到了源于自己内里的矛盾。那支矛和那只盾藏在腹部,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以及自然的抵触,有着金属的尖刃与浸了桐油的藤或是干硬的皮革撞击所发出的钝声,却没有明晰的痛感。像是梦中的片刻清醒,用一种无形的牵引将原本可以触痛的刺入或是割裂给予瞬间的化解,于是,安静随之而来,以它原本的样子和节奏。我知道它一直在,待在原地,待在那个一模一样的地方,并没有因为我的顽皮、迷茫与疏离而给予我任何一点惩罚与怨恨。它像是一片叶子,一棵树,一个匆匆而过的身影,也像是附着在一片叶子、一棵树、一个匆匆而过的身影上面,在车窗外隔了一条马路与我平静面对,它没有因为我的短暂停驻与观察而露出一丝的惶恐不安,相反地,它像是一直在微笑,那种微笑既像是它本身,也像是借了物象而给予自然的凸显,它像是早就看透了我,只是期待我自己的觉醒,像是等待蛰伏的虫草一点一点舒展开原本僵硬的身子。在这个过程中间,它一直是微笑着的,像阳光抚照世间一切物象,像一尊风化的佛像面对跻身脸旁的一株调皮植物。 我知道自己见过那株植物,如同我知道自己曾遇见那些青苔。 那株植物真的站在佛像旁,更准确一点说是站在佛像的脸旁。我不知道那株植物的名字,但是却记住了它的样子。它像个调皮的孩子,用稚嫩的矛将岩石筑就的盾牌杵开,欣欣然张开了脸,欣欣然张开了身子,就那么明目张胆地站在慈颜的佛像旁边,接受众人的仰慕朝拜和虔诚。一只同样不知名的鸟儿像是看不惯它的嚣张样子,落在旁边的岩石上,朝它鸣叫,像是要它离开,要它回到它本该待的地方,而不是现在的处所。它不管,自顾自地在风里摇摆着身子,挥舞着叶子,而根本不担心自己的舞蹈会触碰佛像的脸。得承认,佛像是慈悲的,好多年前就安驻于此,并将一直安驻下去,作为岩石的一部分,TA以慈悲为矛,将岩石筑就的盾牌杵开,将自己凸显出来,以眉眼,以臂膊,以不语,以看透一切的宽容与接纳。那一刻,TA与岩石融为一体,丝毫看不出哪个是矛哪个是盾,哪里是尖锐,哪里是阻挡。然后有一天,那株植物以同样的方式凸显出来,以眉眼,以臂膊,以呼吸,以欢唱,也以无言。与其说那株植物是与岩石融为一体,还不如说是与佛像融合在一起,抑或说是与慈悲。 对此,青衣江无言以对,不作评判。 我喜欢青衣江这个名字,因为青衣二字透着亲切。在靠近佛像的这一段,江面开阔,江水青绿。我原本不知道这个名字的由来,后来得知,原来是因青衣羌国而得名。我不敢再追问下去了,也不喜欢这种追问,怕会因为这种形式上的靠近而打破了那份原本的神秘与美好。与其接受一个文字资料堆砌出来的青衣羌国,还不如面对一个澹澹青水漫溢成的青衣江流。当面对这条江流时,我的语言系统像是失了灵。那些文字符号像是被江面的广阔给吞噬掉了,或是化解掉了。那些文字符号后面所代表的思想认知显得是如此的贫乏无力。虽然身边不远处即是佛像,即是那株调皮的植物,即是它们与岩石所共融共在的慈悲与祥和,可是我还是清晰感受到了来自青衣江的陌生与隔阂,那种陌生化为青绿的水,那种隔阂化为青绿的山,TA们与遥远的青衣羌国一起,构成了一种神秘的冲击力量,像是一支无形的矛,意欲杵开你用惯常的感知方式筑就的盾牌,继而与佛像和植物一起,完成某种融合与皈依。 青衣江畔,一道并非宽阔的水渠从上游顺势而下,水流潺潺而来,给予下游农田以灌溉。多余的水会从渠中溢出,流回青衣江。我赞叹于古人的智慧,也赞叹于水的悲悯,虽然我知道,这种所谓的赞叹依旧是盾牌的一部分,青衣江并不领情。它依旧流着,既不会顾及渠水的分流与回流,也不会理睬我的赞叹与观望,在佛像与植物的注视下,它从来处来,往去处去,时刻保持着一条江的原本品质,并以此成就一支无形的矛,给予一切盾牌以青衣式的杵开与唤醒,代之以青流,以原静。 得承认,自己是贪婪的,某一瞬,我心下产生一种向往,想要跳进去,感受它的清凉与澄澈,或是乘了一叶扁舟顺流而下,不知所向,去感受那种杵开与唤醒的过程,去感受那种青衣式的蜿蜒与袅娜,即使佛像与植物笑我也无所谓,连同那些青苔。 青衣江的水流带来无尽的湿润,这些湿润既成就了岸边的树木,也成就了那些阴暗处的青苔。同样的,我喜欢这些青苔,也喜欢青苔这个名字。我知道,自己的这种喜欢很容易落入言筌,如同过去和现在正在做的。愚钝如我,自诩文明,却实实在在地在青衣江面前露出了原形,在佛像和那株不知名的植物面前露出了原形。我知道,在自己有此意识的那一刻,自己筑就的盾牌一定是被杵开了,以青衣,或是青苔。 同那株陌生的植物生长境地不同,青苔生长的地方都比较潮湿,极少光照。它们密密麻麻地覆盖着低处的岩石与地面,墙壁与树干。有一棵树的树身大半部分被青苔覆盖着,像是一群蛮不讲理的孩子。对于这种覆盖,我无言以对,我不知道怎样去解读它,认知它,它们是如此浩荡,又像是如此渺小,我知道它们的存在,却陌生于它们的品质。它们像是青衣江的灵魂,或是化身,以这种生物的形式,完成一种异样的杵开与唤醒,以同样的无言与原静,即使你并不了解它的原本品质。 我知道自己跑题了,或者说自己心里根本没有明确的题目。可是不可否认的是,我清楚知道自己的脑海里的的确确浮现出过一句话,即一幅没有完成的画,与其说那句话后面所代表的思想源于脑海,还不如说是源于腹部,源于一种隐隐的抵触。那种抵触像是在本能地拒绝一种杵开和唤醒,以青衣或是青苔,以佛像或是不知名的植物。终于,我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盾牌被杵开了,我看到了青衣江,看到了青苔,看到了佛像,也看到了陌生的植物。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它们一直在,一直在那里,在那个每个人心里一模一样的地方。 那么那幅画是怎么回事?而且是一幅还没有完成的画。顺着这个思路,我再一次看到了自己,看见自己拿着毛笔,蘸了墨,在毛边纸上一笔一笔临摹着一枚枚叶子,它们有着漂亮的体型,有着尖锐的叶锋,像一支支抽象的矛。奇怪的是,我没有看到盾,我看到的是墨色晕染开来,像青衣,也像青苔,却唯独不像一株植物,那株陌生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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