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本书中行走
2021-12-23叙事散文冷晰子
在一本书中行走 苍凉与荒芜，在我的心中，始终有一个阔大的地盘，因为这个地盘的存在，才不至于让我在城市的逼窄中仓促不安。地盘里盘根错节的矮小灌木，葱郁而苍翠，像极了童年梦里，挂在树梢的一个个永不会掉落的红柿子。日日晨起的烂漫阳光。然，我有……
| 在一本书中行走 |
| 苍凉与荒芜，在我的心中，始终有一个阔大的地盘，因为这个地盘的存在，才不至于让我在城市的逼窄中仓促不安。地盘里盘根错节的矮小灌木，葱郁而苍翠，像极了童年梦里，挂在树梢的一个个永不会掉落的红柿子。日日晨起的烂漫阳光。 然，我有一个习惯。比如吃苹果，我总喜欢先吃小的，涩的，把大的，甜的，留到最后。再比如读书，我总是把最心仪的一篇文章放到最后，以便更细致的阅读，更绵长地品咂回味。 水洞沟，就像那个又大又红的苹果，像那本我一直舍不得翻开阅读的书，一遍遍摩挲着它古朴苍凉的封面，任远古的风声如涛。车马的喧嚣，旌旗的猎猎，铁蹄踏起的滚滚尘烟在书中嘶声呐喊，始终不曾正面相对。生怕，一旦翻开，会惊扰那些远古的车马和寒光凛凛的刀光剑影，让它们在刹那之间甲，重新陷入人类历史的久远年代，任我快马加鞭、嘶声竭力，也追不回与它们一起浴血沙场、同生共死。 一个朋友，从有着更为伟大的古代文明的荒凉之地来到我暂时栖居的城市，问我：什么地方好玩儿？ 这个朋友，像我的弟弟，对于弟弟，我有着深刻的内疚和歉意，总觉得少时我的被迫远走他乡是对姐弟之情的背叛，是我让他的童年孤独而寒冷，没有姐姐的温情关怀，没有让他在温暖亲情里安然无忧的成长。所以，成年之后，对他的要求，哪怕无理，看他的目光，即便遥远，我总是竭尽我所能的给予，弥补着曾经岁月的遗憾。 恰恰好，这个人，像我弟弟，我只想，在他来的时间，给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将我珍藏的东西，与他分享，比如，水洞沟这本我一直没有舍得翻开的书。 没有犹豫，水洞沟，成了此行带远道而来的他游走的必到之地。 清晨，七点，到约好的地方去接他。出门有点罗嗦，稍晚了一会儿，赶紧给他打了个电话，怕人地生疏的他等得久了，会出现种种惶恐的猜测。 我反先到，电话询问：就来。几分钟之后的初见，这个男孩子，与我的亲弟弟一样，有着敦厚的面容，没有城市男孩的油滑和浮气。圆圆的脸和结实的身体。 那天运气好，因行程定的时间有点晚，没赶上旅游大巴。旅游公司专门派了一辆黑色轿车专程载我们前往，虽价格比大巴贵，但值。就像每次，当当的新书寄到，我在阅读之前，总是要先洗手洗脸，然后以一个最舒服的坐姿或者半躺的姿势开始美好之旅的种种新奇欣悦的邂逅。 抵达水洞沟，是上午十点半。 走下车，等司机去买票。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土夯的城门，是水洞沟的脸，满脸从远古走来的仆仆风烟和尘霜沧桑。 在此之前的一个清秋，单位曾组织大家来过水洞沟一游，我因有事未能随行，同事带回许多照片，一一游览过。荒凉之地，却湖水碧蓝，芦苇摇曳，鸳鸯戏水，许多贴着地皮生长丛丛簇簇的绿色植被，像书里美轮美奂的插图。 我们去得不是时候。初春，塞北尚冷。城市花坛都尚未姹紫嫣红，别说劲风猎猎的沙漠地带，该更是寸草不生。我对芦苇清姿，鸳鸯戏水，湖水的深幽碧蓝和绿色植被没抱邂逅的希望。 张三小店。我们进去的第一站。小店的柴扉犹如当年。院内立着几个人的头部石像。其中有两个外国人。看介绍，是首次发现和挖掘水洞沟的德日进和桑志华。不管现今的人们和导游如何粉饰，对于水洞沟的首次发现挖掘居然是两个外国人，我一直引以为憾。张三小店内，当年的橱柜还在，斑驳着岁月之痕，还有那些土炕灶房，都保存完好。难以想象，如此荒凉之地，多年以前，聚集着一个繁华村落，过往客商都曾于此落脚小憩，盘在暖融的炕上，大块朵颐，胡侃着天南海北。村人们辛勤劳作，放牧着牛羊。在落霞暮色里，端着大碗喝酒，唱着高亢的牧歌。 这个村落，继承了北方先民们创造的窑洞式和半地穴式的古老的居住方式：在黄土坡上弦挖出一定深度的地穴，用土垒砌高出地面的矮墙，再以桁条、木橼搭顶，覆上柴草，还要在柴草上糊满泥巴，以防漏水。这种半地窖式的居室，可以抵挡北方沙漠的风寒，冬暖夏凉。钻进地窖里，中间有一个火坑，当年彤红的柴火，已经熄灭。而远古人类的智慧，却经久长存。 历年的挖掘，水洞沟早已失了先人们记忆中的模样，周围很多被挖掘的土层，每一个土层，都烙印着一个走远的年代。如果先人们的魂魄回归，一定会为他们再也被挖掘得面目全非的家园黯然神伤。 我们，都是先人们魂灵的打扰者，入侵了属于他们的安宁家园。 土夯的长城遗址，静默在它该矗立的地方，只是已经失去了当年巨龙盘绕的雄浑模样，更无始皇之疆和蒙恬之威曾镇守的威镇四方。以及明代重新修复的光芒四射。 我们轻而易举就爬上了坍塌的长城。夹杂着沙尘的猎猎风声，亦难复原当年的万马喧腾。不远处，有十几匹骆驼在悠闲地东张西望。 男孩说他有些失望。大约是失望于长城的低矮和失色。长城脚下不远的地方，竖着一块界碑。一段带着利刺的铁丝网，铁丝网以里，是宁夏地盘，以外，是内蒙古。 我和他飞奔下长城，小心翼翼地跨过铁丝网，踏上内蒙的土地。在经过界碑的地方，有一道不矮的坎，男孩伸出手欲迎我的刹那，我的心底，忽然升起浓浓的亲情，像曾经，弟弟，在田埂上，向从他乡归家的姐姐，伸出手。 男孩调皮地笑着说：回去可以吹牛了，来一趟宁夏，还顺便去了一次内蒙古。 界碑的背后，就是一条宽宽的沙土道，曾经的突厥铁骑，就曾在这条道上，纵马扬鞭，旌旗猎猎，声势浩荡。如今，却是野狐沙獾的领地。 沙漠的夏秋两季，会有许多沙棘丛丛簇簇地贴着地皮肆意 欢快地生长。黄色的小花，喧闹着荒凉。 藏兵洞的修筑，便是为地狱突厥的入侵，在土夯长城之外做的第二道屏障。 从明长城上返回，居然看见一个沙土堆的底部散散落落地开满小野花。却不是沙棘的花朵。我的惊喜，不亚于看见生命复苏的奇迹。 芦苇荡还在沉睡，鸳鸯湖是一片沼泽，芦苇干枯的根茎丛丛簇簇地梦着夏季的苍郁风姿。只木桥与一个小木亭静静相对，脉脉私语。 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藏兵洞。去藏兵洞，必须经过一段大峡谷，这个大峡谷，是大自然的杰作。更是长城“深沟高垒”防御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经年的风雨剥蚀，被雨水长期冲刷的黄土，形成一个个造型奇特的土柱，经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雕琢，更现千奇百怪。 行 走在峡谷中，总让人想起某些电影里，两支杀红了眼的敌对军队狭路相逢，战马嘶鸣，刀光剑影、尘土飞扬的惊心动魄的战斗场面。在这样的峡谷中，你只有拼死一战，绝无退路可言。如若有人在山上的石柱石洞里设下埋伏，那么，即便你有雄兵强将，弩强马壮，亦只有束手待毙。 可见当时的驻守将领多么智慧，藏兵洞就修筑在峡谷的高处，南北相通，并在北面设有瞭望台，敌方稍有动静，藏兵洞里的士兵已强弩在手，早早防御。弹药上膛的火炮凛然立在隐蔽的洞口。 洞内设有将军室，铺着兽皮。并在将军室的旁边，挖了一个隐蔽的地道，有类似柜子门的伪装。 里面可以容纳多少士兵，有多少粮食储备，有多少巷道前后左右相通，直到如今尚无定论。因为还有很多巷道被坍塌的黄土掩埋，没有清理打通，单打通的巷道，如果没有导游的引导，就足以让我们陷身洞内，走不出去。 兵器、会议室、餐厅等等设备一应俱全。巷道内有很多陷阱，陷阱内倒插满尖锐的铁器，即便敌人打进了巷道，也会成为陷阱的俘虏，在密布的陷阱里丧生。现在洞内的陷阱用软绳或玻璃做了防护，我们走在上面依然胆战心惊。实在惊叹，500多年前，明代边塞守军的智慧与英勇。更对未清理的巷道充满了神秘的好奇。 行走在巷道里，仿佛有500多年前的兵士与我们相视一笑，擦肩而过。 电影《锦衣卫》选择曾在这里作为外景地拍摄。如我弟弟一样的他在甄子丹和赵薇相遇的楼门口拍照留念，他说：他来这里，最想看的就是这个地方，并在楼门里外几次反复。我笑着，笑他孩子一样的稚气。 巧的是，出了城门，就有两具用玻璃柜 保护起来的几百年前的骨骸，一 具 男，一具女，据说这里原本有个庙，不知为何突然坍塌，两个人被横空掉落的檩木和瓦片砸死掩埋。他们是谁，已经无从 考证，但我想，他们也许是一对私奔的情人，或者某位将士千里寻夫的孟姜女，在庙里许愿，海誓山盟，不慎遇难。 也好，几百年之后，两个人的骨骸还能被放在一起，菩萨也许听到了他们许下的誓言：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满足了他们的愿望。 从藏兵洞出来，他说在藏兵洞呆的时间太短，没有尽兴。但是洞内太过阴冷，而且不见阳光，不能长时间停留。我们经过一座横跨大峡谷的木桥，回到了来时的车上。 几缕从秦朝吹来的风，像是一场梦，穿越远古，悠悠醒来。下一次，也许还会再来做同样的一场梦，就若一本封皮卷了边的好书，值得一读再读。 晰子 2010.4.27 [ 本帖最后由 冷晰子 于 2011-2-25 21:33 编辑 ] 很赞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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