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下的校园

　　　　
　　门卫老汉回家去了，将钥匙留在附近的农家里。当我取回钥匙，打开校门的时候，雪就下起来了。
　　寒假的校园静极了，静得像一座寺院。
　　校门前面是一条马路，不时有车辆经过。喧嚣的马达声、汽笛声衬得这里更静了。学校很小，只有一个小小的操场，一座教学楼。平日里拥挤、吵闹，现在人迹罕至，寂静就可想而知了。
　　无事可做，我一个人就在大雪下的校园里徘徊。雪簌簌地落下来，落在我的头发上、羽绒服上，落在我的裤脚上，不一会，就埋住了我走过的脚印。校园里干净极了，平日常见的纸屑、瓜子皮都隐匿了行迹。教学楼前的两盆冬青，一幅篮球架子，几个乒乓球案子。现在，在白雪覆盖下，都成了标准的几何体。除了雪落在雪上的声音，就是我的鼻息了和心跳了。
　　我回到门房里，捅旺了炉火，看起这几日的报纸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门卫老汉来了。他的神色显然有些责备的意思，不过我一会就明白了——我不应该睡在这儿，应该睡到值班室里去。但我来的时候，到处找不到值班室的钥匙。我一面叠被子，一面尴尬地解释。门卫老汉就从一个红匣子里找出一把钥匙：“诺，这就是值班室的钥匙。”我知道赖在这里不是个办法，就到值班室里去。
　　打开值班室的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显然，这间房子很久没生火了。铁炉下一堆炉灰，煤桶子里的煤球早就用尽了。当我打扫干净房子，提来一桶煤，将炉火生着的时候，天色就暗了下来。围着炉子坐了一会，实在冷得受不住，就到街上去。
　　到“聚友德”吃了一碗烩面，身体开始暖和起来了。想到今晚一个人实在孤单，就又到“张氏卤肉”买了一个猪蹄，在旁边的小店买了一瓶二两的二锅头。
　　雪还在下，足足有半尺厚了。我来的时候，门卫老汉已经睡了。我就锁上铁门，来到值班室里。炉火此时烧旺了，但房子里仍然冷。我就打开二锅头，慢慢啃起猪蹄子来。一口又一口，浓烈的二锅头刺激着我的舌头，刺激我昏昏欲睡的头脑。不一会，一只猪蹄下肚了，但二锅头还留下一半。身体开始热和了起来。
　　一口又一口，实在觉得无聊，我就又翻起不知谁丢在桌子上的报纸。报纸翻完了，就给朋友发短信。一口二锅头，一条短信。一条短信，一口二锅头。不知不觉，已到午夜。
　　不睡不行啊，实在困。但床上的气味实在难闻，大概一年多都没洗过床单被套了。我就插上电褥子，往炉膛里填满了煤，和衣躺了下去。被子实在太薄了，躺下去的时候，上面冷，下面热，思前想后，总是睡不着。这时候，我就想起我曾经在乡下学校的生活，想起老家冬天里的情景。
　　那时候，乡村的冬天总下一场厚厚的雪。穿着母亲做的布棉鞋，脚下“咯吱、咯吱”，和小伙伴们一同走向小学校。来到校园里的时候，雪已开始融化了，但老师们还没有来。就和伙伴们一起打雪仗、滚雪球。有一次，我们突发奇想，七八个人将一个巨大的雪球塞在小校门上，老师来的时候，掀了半天也没有进门。我们就躲在教室后面偷偷地笑。雪后的太阳暖融融的，小伙伴们心里也暖洋洋的。一个巨大的操场里，孩子们的欢笑声此起彼伏。
　　有时候，放寒假了，村里也下一场雪。雪后，可有玩的了。最难忘的是堆雪人，捕鸟。将院子里的雪扫起，背到果树园里，堆得很高了，就用铁锨雕塑雪人。几乎是一人做一个。用驴粪蛋做雪人的眼睛，脱了粒的苞谷棒子做雪人的鼻子，一点红纸做雪人的嘴，拿一点红墨水替雪人擦胭脂。不一会，树园子了就有了好几个雪人。由于雪人立在树底下，好长时间都不融化。爷爷夜里从草窑里背草时，不禁吓了一跳。回来后，只骂我们是“贼杀的”。
　　雪后的乡村是那么暖。
　　十几年后，我进了城，好像就与雪相隔很远了。城里的冬天，人们躲在楼房里。走出来的时候，满街是车辆碾碎的雪泥，再也没有乡村雪后的那种干净了。而自己所在的学校，年久失修，连暖气也没有通上。一到冬天，到处浓烟滚滚，感冒咳嗽是常有的事。更为懊恼的是，生了炉子，满宿舍的脏东西。窗户漏风的值班室，常常是同事们最不想去的地方。而我今天的遭遇，绝像“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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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里，被一阵狗叫声吵醒，感觉更冷了。摸了摸烟筒，不知什么时候已完全冰冷了。就一骨碌翻下床，提起门后墙角的斧子，向一条瘸腿的板凳砍去。不一会，一堆破柴就劈成了。
　　当第二次生着炉火的时候，手机上显示时间：3:55，想想再有3个钟头天就亮了，就又一头栽到床上。
　　炉膛里的火在呼呼地吼，门外的雪在静静地下，我又在散发着油渍汗味的床上睡去。
　　但不久，我就听见门外急匆匆的敲门声。原来，同事小王来接班了。我翻下床，穿好滑雪衫，打开了值班室的门。
　　窗外一幅北国雪景，但我再也无心欣赏。
　　
　　 [ 本帖最后由 赵国宝 于 2011-2-19 10:05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