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

大伯的父亲跟我爸爸的父亲是亲兄弟。我爸爸讲大伯的父亲在大伯七岁的时候被日本鬼子杀害了。大伯跟着他奶奶过。当然也是我父亲的奶奶。他们小时候一个锅里吃饭，睡一个被窝。一起玩耍。父亲跟大伯的感情很好！我好羡慕父亲，八十岁的时候，还有个哥哥喊。“哥哥”前“哥哥”后的，好生亲热。

     大伯十四岁就参加了抗日游击队。他那时候是个小鬼，黑瘦黑瘦的，不起眼。给抗日游击队送送信，跑跑腿。出去多少年，抗战胜利后，家里人以为大伯为国捐躯了！他却回来了。后来又参加解放战争。他是侦察兵，据大伯讲，他当过侦察排长。在漆黑的夜里，乘小木筏过长江。怎么没有淹死？掉水里就没有命了。大伯命大，是个异数。看见留在大伯身上的枪伤，刀疤，我们从恍然如梦：“这是真的！战争留下的烙印！”。大伯如今活到九十七岁，靠的只有一个肾。另一个肾被鬼子的子弹打穿，摘了。

    我们小时候，他给我们讲打鬼子的故事。大伯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然后清清嗓子，喝口水，“这个、、、这个、、、后来、、、”故意卖个关子。以至我后来以为，当干部的讲话，都要手指敲桌子“这个、、、这个、、、后来、、、”才有领导的范。


       其实大伯当最大的“官”就是大队书记。人称周书记！
听村上的老人讲，大伯当大队书记的时候，办事特认真。他们插的秧间距他都要拿皮尺量一量。这是不是笑周书记有点“迂腐？”就这一点外，没有人说大伯凶啊，狠啊，什么的。通过村人的口描述的周书记就是个老实人，厚道人。

      后来大伯还看护过林场；还看护过“东风水库”。现在已被开发了，名曰“昆山湖生态旅游度假区”。那时候可是荒山野岭，就一条大坝埂，一个大水闸。遭天旱的时候，开闸放水，灌溉下游的农田。大伯搭个牛毛毡的棚子，在那里蹲守了 N年。记得我们小伙伴一行到昆山去放牛，看到过大伯。大伯一个人住在山下，一个人烧饭，一个人吃。一口锅码在牛毛毡棚子外面，石头垒的灶。那饭一定很香！想必大伯是幸福的！比起打鬼子的时候，他是安全的，又有地方睡；又有饭吃，饿不着；还没有生命危险。
       我们一群小孩就坡坐在山上围个半圆，嚷嚷着“周书记”给我们这群放牛娃讲打仗的故事、、、

      如今大伯已经是九十七岁的老人，我真的害怕他哪一天会离开我们。我以为爱我的人不会死，不会离开我。毫无征兆地我父亲离开了我，我母亲也撇下了我。我好像在心理上才彻底断乳！如今看着我的大伯，就像看见我的父亲！我深深地凝视大伯，让我多爱您一点吧！


2017、12、15
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