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
2021-12-23叙事散文潇湘渔父
兄弟俩在我们四姊妹中,我与哥哥年龄相隔最近,接触最多,感情也最深。从记事时候起到我初中毕业,我与哥哥几乎天天在一起,白天在一个学校读书,晚上睡一张床,虽也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却很少扯皮打架。论成绩我比他稍好一些,为此哥哥在父亲那里免不了受点气……
兄弟俩
在我们四姊妹中,我与哥哥年龄相隔最近,接触最多,感情也最深。
从记事时候起到我初中毕业,我与哥哥几乎天天在一起,白天在一个学校读书,晚上睡一张床,虽也有磕磕碰碰的时候,却很少扯皮打架。论成绩我比他稍好一些,为此哥哥在父亲那里免不了受点气,可他并不迁怒于我,兄弟俩照样有说有笑,玩在一块。
那时年龄小,凡事都不大上心,对兄弟间的事,不管是高兴事,还是窝心事,都记不大清楚了。使我感受哥哥的关心、爱护以及期望,主要是上高中以后。
按说哥哥的成绩并不差,可那时上高中的比例很低,初中毕业时哥哥竟未考上高中。这对他剌激不小,加上父亲望子成龙心切,难免对他不满意,往往用繁重的体力劳动来惩罚他,就这样哥哥在农村过了一年多的艰难日子。
好在他运气不错。就在他回乡劳动期间,我们大队来了工作组,居住在我们村,其中一位负责人正来自县教育局。哥哥是个性格开朗,喜欢交际的人,很快就与那位负责人打上了交道。那位负责人一看,觉得哥哥活泼聪明,又是初中毕业生,很有培养前途,就将他推荐到县师训班学习。没想到哥哥的好运气一个接着一个,刚进师训班不到半年,正赶上茶陵师范扩招,哥哥一考即中,于六五年上期正式进入茶陵师范学习,成为中师学生。
刚进师范,板凳还未坐热,海军又来茶陵招收文化兵。听说是文化兵,哥哥一下子心痒了,下决心要去参军。经他的软泡硬磨,最后招兵的同志不得不点头答应,就这样,哥哥来到了驻防山东烟台的海军雷达部队,正式成了海军雷达兵。
正是因为哥哥的参军,我的日子也有了明显的转机,我越来越多地感受到来自哥哥的关心与爱护。
哥哥进部队那一年也正是我考上高中的时候。虽然我们那代人运交华盖,读高中正赶上文化大革命,我们那一届读了不到一年的书,文革就开始了。从六六年六月停课,到六八年毕业离校,中间虽有复课闹革命,可只有天知道复课都干了些什么,除了毛主席语录和毛主席著作,高二、高三竟连教材也未发。
高中三年有两年是虚度光阴,虽然大部分时间耗在学校,但只是学学毛主席语录和毛主席著作,参加讨论会、批判大会,以及集会游行什么的,连高中课本也未摸一下。
刚进高中时我就雄心勃勃,心想着毕业时非得要考上武汉大学历史系不行,可一见眼下这个情况,心都凉透了,心想这一辈子就算完了,可你又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耗在学校,好歹也得弄个高中毕业的文凭吧。
就在我觉得日子乏味,人生渺茫的时候,哥哥倒满怀热情地给我写信,半个月一封,从不间断,总是鼓励我“前途是光明的”,要坚定对自己的信心,叮嘱我千万别中途辍学。我家离县城六十里,只要我呆在县城,就少不了每天要吃饭,还得要点别的零花钱。那时我家的日子虽还过得去,但想从父亲那里多要点钱和粮票也不容易,哥哥知道我手头紧,就常给我寄钱、寄粮票。其实,哥哥作为义务兵,服役期间待遇也很低,一个月的津贴只有几块钱,好在他不抽烟、不喝酒,生活上也很节俭,就那几块钱的津贴他还得抠出一半来寄给我。有了哥哥的资助,我在县城的日子还算过得去,至少不至于缺衣少食,三年的时光也就挺下来了。
临到毕业时,我们那三届高中生只有两条路:家在县城的就上山下乡,家在农村的就回乡劳动,只有少数几个因特殊原因留在县城分配了一份工作。我是典型的农家子弟,自然只有回乡的份。说实话,我自视不低,总觉得依我的天资和成绩考个大学,在城市找份工作该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当时的口号是“农村是个广阔天地,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我哪还有别的路子可走?
不过,我的运气还算不错。就在我高中毕业回乡的那一年,因农村教育政策调整,要求每个大队都得办小学,而我们村原有的一个民办教师因是别村的,按规定要回本村教书,于是我被大队推荐为民办教师,当起了本村的孩子王。
这一年我已经年满十九岁了,那时还未提倡晚婚,也未推行计划生育,我的同龄人因早早地结束了学业,这时大多结婚生孩子了,而我奶奶也已七十岁了,老人家只想早点娶上孙媳妇,抱上重孙,于是奶奶到处托人给我介绍对象。我自小就与奶奶特别亲,在我的心里奶奶的地位远比父母重要,因此尽管我不愿意过早地谈对象,更不愿意过早地结婚生子,可我又不愿意拂逆奶奶的心意,于是只好敷衍着,介绍人带着女孩子来了,我口里也哼哼哈哈,表面上答应着,可过后我又找理由推脱。到了六九年下半年,我一个小学老师亲自作筏,把他的女儿介绍给我,这一下可让我进退维谷了。我思来想去,别无他法,于是写信告诉还在部队服役的哥哥。 在哥哥心里,我是很有出息的,一定能跳出山村,走向大地方。于是他在回信中极力劝说奶奶和爸爸,要他们不得在婚姻问题上逼我,一切得由我自己拿主意。在给我的信中则告诉我采用拖字诀,表面上敷衍,实则就是磨时间。于是我按照哥哥的主意,开始同奶奶、爸爸以及我的老师打起游击来。一方面同意与女方接触,甚至同意与她家往来,另一方面则是一涉及实质问题能拖则拖,能躲则躲,特别是每次家里逼着我打结婚证,我都设法绕开。哥哥担心我挡不住家里的压力,破例于七零年七月请假探亲,回家给我提供支持。就这样,七零年大学恢复招生时,我因未领结婚证,所以得以符合未婚的条件,最终第一批推荐上了大学。
那时多少人都想出来,大有饥不择食的味道,那怕是劳改农场招工,也应声而去。我自认不是当工人的材料,远不象别人那样心灵手巧,而且我打心里也不愿意当工人。在这一点上,哥哥与我可谓心有灵犀,也反对我去招工。他要我等待时机,还说:“天生你才必有用。”肯定能走出另一条路子。
就这样,我在哥哥的支持下,回乡两年既不结婚,也不招工,总算苍天不负有心人,终于盼来了七零年的大学招生,于是我顺利地搭上了第一班车。
我进了大学后,哥哥在部队仍干了半年,直到70底才转业到茶陵。在这半年里,我与哥哥的通信更密了,差不多十天就是一封信。哥哥怕我零花钱少了,一个学期中竟然寄了两次钱,信中还夹寄了粮票。所以尽管家里给我的钱不多,但有了哥哥的支援,我自然不愁衣食不足了。
哥哥刚转业回到地方,兄弟俩第一次相见,他就问我需要什么东西,说只要他有的,我只管拿就是。我不是一个太贪的人,可见哥哥有一套崭新的海军服还是有点心动,于是吱吱唔唔,表示想要,哥哥二话没说,就把那套海军服给了我。这样我穿着这套衣服,也在同学中威风了一向。
茶陵位于湘潭与炎陵县之间,因哥哥在那里工作,于是就成了我回家的中转站。两年后我毕业留校,也就成了湘潭与炎陵之间路上的常客,每次回家我都少不了先去茶陵住上一两晚,兄弟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出入,时常彻夜长谈。他经常带着我去看望他的战友、朋友、单位领导,以及在茶陵的亲戚,久而久之,我在茶陵的熟人竟然比在本县县城还多。
兄弟俩不仅骨肉情深,而且还象至交挚友一般无话不谈,诸如国家大事,单位情况,人际交往,工作情形,等等,当然也少不了恋爱、结婚的问题。兄弟俩每次找了异姓朋友,都是第一个告诉对方,让对方分享喜悦。哥哥从70年转业至茶陵,到78年结婚,期间整整8年,婚姻之路并不顺利。他的每一个恋爱对象都成了我的熟人,与我都是无话不谈的,她们也都把我当弟弟看待。然而遗憾的是,阴差阳错,她们都未能成为我的嫂子。直到78年上半年,哥哥才给我找到了现在的嫂子。
哥哥总觉得我这个弟弟不错,竟然能当上大学老师,每逢见到他的战友、朋友、熟人,总免不了用骄傲的口吻介绍说:“这是我弟弟,在大学当老师。”不管任何场合,在家也罢,走亲戚也罢,那怕走在路上,哥哥都很尊重我,我讲什么话他都会认真听取。其中也包括过高地估计我的能量,认为不管什么难事,只要有我在,准能办成。针对他这种心理,我曾经多次对他说:“哥哥,我只是个普通教书匠,既无权力,又无人脉,也无社会影响,请不要对我寄于过高期望。”可他偏不信,每逢他家有什么事,无论大小,总要把我搬去。大至建房子、工作调动,小至夫妻吵架、儿子不听话,都要我出面或是找人打通关系,或是作调解、劝说工作。好在嫂子历来尊重我,侄儿历来亲我这个叔叔,所以他们家的事我的确说话管用。可涉及社会关系,我本就比较清高、矜持,历来不喜欢求人,所以即算出面找人,效果也有限,可哥哥却乐此不疲,总喜欢拉着我去找人。
我与哥哥各自成家后,往来的次数虽有所减少,但相处的时间反而更多了,原因是父亲去世后,母亲随我们兄弟居住,哥哥是老大,又建有自己的房子,母亲把他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因此每逢寒暑假,尤其是过春节,哥哥、嫂嫂早早地就打来电话,以一种不容商量的口气要我们一家子到他们那里去度暑假、过春节。我们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想走也不让走。哥哥家房子宽敞,居住方便,家里条件也不错,天天酒足饭饱,有时间兄弟妯娌还可打打扑克牌,可谓其乐也融融。 然而这样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了。如今,我的女儿和侄儿都已结婚成家,一个在北京,一个在深圳,可说是南辕北辙。女儿做了妈妈,我和老伴只能放弃自己的清闲生活,来到北京承担起照顾外孙、料理家务的责任。哥哥、嫂嫂也得常去深圳跑跑,并准备做爷爷、奶奶。这样一来,我们兄弟想见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以往那种两个小家加上老母亲相聚在一块,尽享天伦之乐的日子也就难得一见了。
我想如果人能永远年青,兄弟姊妹之间不必因为下一代的问题而被迫天各一涯,而是永远相聚在一起,尽享母子之乐、兄弟之乐、妯娌之乐,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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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潇湘渔父 于 2011-2-6 11:5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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