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野菊

十月的野菊
江南，十月小阳春之后，你――野菊，以一种傲然的姿态开始了生命的绚丽。

萧瑟的秋风袭过原野，原野哭泣了。那张苍黄的脸，写满了无奈与凄凉，颓废衰败地呈现在世人的面前。山瘦了，水枯了，树秃了。秋风秋雨愁煞人，生命也似乎以一种俯首称臣的姿态展现，甘心在枯寂与灰暗里滋长。

萧瑟的秋风袭过树林，树林撼动了。再强悍的树也难免泪珠暗垂，那苍翠的绿，仔细看时，少了逼人的锐气，少了锋芒。更不用说那娇弱的树了，那一片片黄叶，如蝶似梦，百转千回，但无奈秋风威严如剑，他们只好掬一捧清泪，散一缕忠魂，向着坚实的土地，期冀能化作春泥，孕育新的生命，作一次涅磐。

大地似乎就要沉入死寂了。可能是上苍怜悯，上苍垂爱，精神的火焰又开始复燃。

野菊，你一路走来，从荒郊到野外，从山坡到田埂，热热闹闹，轰轰烈烈。一霎时，那荒凉的视野里便呈现出你一团团、一簇簇的身影。那遍野淡雅的黄，显得温柔美丽。那小小的花朵，星星点点，缀满细枝，“露浓希晓笑，风劲浅残香。”风过时，如歌如舞。秋风动情了。你的父亲母亲，你的兄弟姐妹，携手奔聚而来，荒芜的草丛仿佛缀满了黄色的纽扣。感伤的十月大地，仿佛少妇又穿上了富丽堂皇的嫁衣，在走向冬日的婚礼中可以再一次展示娇美了。

秋风感动了，暂时收起了那猥鄙的手，不再撕碎那诱人的金黄。十月的阳光温暖而舒适，在睡梦中的小草蓦地一惊，抖动了自己幼稚的脑袋，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幻想做一次壮美的演绎，秋风捎信说：“准拟佳期又误？春日还遥远呢？”小草说：“我不怨恨，仅是一睹那诱人的野菊，我又何妨作一次殉情呢？”野蒿也动情了，抽出了新芽，散出了绿叶，嫩嫩的。冬眠多日的梨树，似乎也春心荡漾，耐不住寂寞，以零星素淡的白花点缀在枝头。

野菊，你在秋风中笑着、摇曳着。你的根，深入你挚爱的土地；你的茎，纤细纤细，或挺立，或匍匐，或弯曲；几片新叶附着在似已干枯的茎杆上，虽细小，但也不缺乏生机。是的，你勃勃的生命献给了春日，可你也并没有忘记深秋啊！你努力着、奋斗着，你蓄积的能量却是为了给陷入迷茫的农人展现一种期冀与美丽。在最艰难的日子里，仍不忘有芬芳呈现，真是一生都在努力啊，哪怕是在众芳摇落之时，也依旧以最苍凉最壮美的姿势展现。在黄叶飘零，在秋声不可听之时，你没有哭，你灿烂的笑了。“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也许这是带泪的微笑。令人感动，令人潸然。

野菊，你从不吝惜自己，从不幻想着肥沃与富足。也许你眷恋贫瘠，也许你骨子里根本就不惧怕贫瘠。生命也许需要一种坚强，你傲然而立，风刮不了你，没有同病相怜者与你同行，但你却一如既往，绚丽如故。

寂静的山林里，高大的乔木正在诠释着生命，展示着风姿，你不去凑热闹，你也不去卷入那场纷争。在衰草连天处，在荆棘丛生处，在水瘦山寒处，你绽开了，千千万万。有人说那一朵朵绽放在风里，是在粉饰着美丽，你笑而不答，你果真是在粉饰着美丽吗？

农人感动了，农人忙碌了。

正是你――野菊，催动了酷似春日的战鼓。蛰伏已久的农人又有了小动作的忙碌。栽树的忙着栽树，嫁接果树的忙着嫁接，生命的河流中又拨动了一朵新的浪花，激起了一圈新的涟漪。

农人们，或以那习惯沾泥的手，或以粗糙沉重的手，将你的脸庞轻轻抚弄，将你的花小心采摘，放入袋子里，装入背篓中，满怀希望兴高采烈地拿回家里，在暖阳下陈晒。在农人的微笑中，你走进了药铺，被农人换成了沉重的钞票。看那留着鼻涕的小孩添了新衣，看那拮据的农人一遍又一遍的细数着那沾着汗水的钞票，你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欣慰。

你的同伴静静地躺在阳光下，也许不再对着秋风负隅顽抗，但你的同伴不会因此涌满忧伤，反而会有一种充实融入心里，哪怕是即将粉身碎骨，也会嫣然一笑。

躲在家里被主人百般呵护的菊花，此时也许还在娇羞的悄悄绽放。一句赞赏，一句美言，就会令他们如坠五里雾中。

野菊，你没有他们丰腴的身姿，肥大的花瓣，或许没有他们所谓的博大精神，但他们永远也不会有你的风骨啊！

那种被人百般呵护的菊花，崇尚悠然采菊的陶渊明会挚爱吗？

那种被人倾心百倍的菊，元稹会珍爱吗？

试问苍天，苍天无语，我笑问野菊，野菊似颔首而语。

季节轮回，周而复始。冬日，毕竟已悄悄来临，野菊，你准备好了吗？也许你会默默地坚持到底，凋零，直至死去，但你却告诉我说，生命有过无悔的壮美，又有何怨艾之说呢？

淡了，淡了，暗了你颜色，散了你的芬芳，在凛冽的西风中我一回眸，瞟见你静美地凋零了。

只是冬日来临之后，春天还会遥远吗？平凡而坚强的野菊花，明年再见！
[ 本帖最后由 杨冬胜 于 2010-12-29 21:43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