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

　　　　　　　　　　　　　　　　　 12月
　　　　　　　　　　　　　　　　　　武志强

　　中午，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就扯过件大衣半盖在身上。12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着我，照着我的身，照着我的脸。照着我脸的阳光让我觉得暖和和的。12月的太阳是距离地球最远的太阳，也是距离我最远的太阳，但它依旧把阳光照下来，让我觉得暖和。想到12月，就想到这是一年中最后一个月，是一年中最老的一个月，我在12月，也是一年中最老的。不用睁眼看，我就知道自己老了，一脸老相了，当别人还说我正年轻的时候，我嘴里不说，心上已在说，我不年轻了，我是老了，就像这12月的阳光。 　　1月距离12月最远，1月最年轻，2月呢？2月也年轻，以后就是3月，4月，渐渐的月数就开始变老了，不年轻了。月份也在长，像棵树似的，一年年都在长，只是年月是轮回的，看起来是在转圈，不觉得它们会老，其实它们也有老的时候，因为你感觉到自己在老了，精力不济了，不如年轻时了，那真正的年轻时，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就像这12月，它在一年中是老了，虽然它传递来的阳光还是暖和的，但那是一种距离遥远的暖，是那种温和的微末的暖。我在这暖中竟也迷迷糊糊躺着要睡去了。 　　这是12月的第一天，12月还有最后一天，最后一天中的最后一小时，一分钟，12月确定要离我而去，我只希望未来的日子里家里更温暖一些。不要像现在这样家里暖气片是凉的，已经好几天了，楼下的打电话找人修，今天水暖工终于来了，进家来先摸摸暖气片，“哦，有一点。” 　　“是温的，就跟凉的一样。”我说。 　　这暖气片的温让我想到12月的阳光，那是仅仅停留于人体皮肤的温，再要多一点热量那是没有的，因为它已经尽力了，怕冷的人也谁都不好意思去责怪它。接着就听到楼下放水的声音，水哗哗地流着，从楼上直流到马路上，马路上就有了一道水流。过了一阵，我再去摸暖气片，就有了一点温度，但也仅仅比先前稍好一点，我自己已是满足的，能有这点热量似乎也就能让人满足了。我怎么还好再去要求呢。这让我想到12月的阳光，尽管是距离遥远的阳光，但毕竟照在人身上还有点暖，我就满足了，毕竟12月是一年中最老的一个月了。 　　12月也是一年中最后的一个月，时间也终于过到12月了，感觉这一年过得很慢，有点像蜗牛在爬似的，也过得很艰难，中间经历了大大小小多少变故啊，把我的心都磨出茧皮了。现在12月终于来了，我不喜不悲的，表情很平淡，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庆贺的，生活中多的是无奈。我想起我手头正在构思的一片有关于水果记忆的文字，我把我小时候关于水果的记忆一一罗列出来，从那年与伙伴们一起进到果园里偷桃子算起，到父亲从榆次的三姨家背回一袋苹果，那是我第一次吃上苹果，直到18岁离家坐火车第一次吃别人手里递给的香蕉，那时我都不知怎么去吃，竟要连皮去咬呢。但是再以后呢？我就想不下去了，因为感觉没有了。脑子里开始空旷起来，只有一些记忆的末梢在浮漂。哦，12月的阳光中，我想起来最初的桃子的酸涩，和苹果的感甜，还有香蕉的绵软。对了，23岁开始找对象的时候，我还从她手里接过一个橘子，那是她无声递过来的橘子，我拿在手里，却不好意思剥皮去吃，就那样一种拿在手里。但是这只是我构思中的一篇文字的开始，我是只起了个头，却感觉自己再写不下去了，思维无声无息地就中断了，再也捕捉不到有关于水果的记忆了。

　　我脑子里是有些紊乱了，思绪飘拂，12月的阳光在我眼前亮着。照在旁边的桌上，儿子正在那儿写作业，他写完作业临走与我打了一声招呼。我听见他关门离去的声音。我觉到了肩膀有些酸痛，已经几天了，总是觉得膀子疼痛，怕是受风了，或者是累着了。我起来从药盒子里找了张麝香追风膏。脱了衣服，露出肩膀，把这张膏药小心翼翼贴上去，然后我坐在12月的阳光中，想着一年将老去，将结束，想着自己在一年中的老去，并将活着结束这一年。而那些死去的人是不能再这样经历了，我似乎是在想着一些死者时，才能得到一些安慰，觉得自己活着的幸福。12月的阳光普遍地照着大地，但照着不一样的生与死。我看着眼前的麝香追风膏的说明，功能主治祛风散寒，活血止痛，用于风湿痛，关节痛，筋骨痛，神经痛，腰背酸痛，四肢麻木，扭伤，挫伤。我应该是这疼痛中的一种或两种。我现在已经感觉膏药下方的皮肤开始火辣辣的了，那是药效的作用。我感觉身体里的寒风正被追风膏追得四处奔逃呢，再也无处躲藏时，就只能从我的身体里离去了。我因此感觉了一丝的暖，或者是舒服。 　　进入12月，这里的天气一直晴朗着，电视上说有的地方下了大雪，我也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了冰天雪地的样子，但这里一点下雪的迹象都没有，也许是不到时候呢，好些人说今年冬天会很冷，是多年来少有的一个寒冬，但我坚持认为今冬依旧是个暖冬，即使下点雪，那雪也很快就能在阳光下融化的。12月不久将过去，等到雪花来的时候，12月的阳光或许是照不着的，而是2011年1月或2月的阳光来照着那些落雪了。这里真正的冬天也许还没有到来呢，屋子里的暖气现在还能抵挡一阵，等到12月的阳光离去，外面冰天雪地的时候，暖气片上那点可怜的温度能够使我们一家过一个暖冬吗？我是真有点担心呢。但现在看着满眼的12月的明朗的阳光，想着未来的严寒是就有点多虑了。我现在且让12月的阳光足足地照着我吧。照着我的眼睛，让我闭眼安神一会儿。我体验到一份满足的快乐。 　　在我把电脑打开的时候，一开机的嗡嗡声就传出了，我试着磕打了两下主机，嗡嗡声响依旧，这声响消停不了，好似冬夜里拖拉机发动时的声响，会传得很远。但此时只有我听到。我坐在电脑前，12月的阳光已经离开了床，挪到了墙上，在墙上画出几格窗户的影子，也照在儿子的那张写意画上，那是我偶然发现的，便把它贴在墙上，12岁的儿子很会画，寥寥几笔，一张淡淡的水中的世界就出来了，景物中有树有风有落叶，当然少不得眼前的一方水，水很宁静，很清澈，树的倒影，水的一圈圈的波纹，落在水面上的两片树叶，还有正落在空中的两片树叶，都是安静、和谐的，这一切都是那么天然，不受打扰。儿子在岸边还画了个戴帽子的小男孩，小男孩旁边有一只猫。我在想着儿子的构思立意，都是那么美妙，是出自他的那颗本真的童心。童心的世界都是很单纯、清澈的。 　　12月的阳光还将走远，离开墙壁，离开我的屋子，但是我对12 月阳光的记念没有离开，我想以文字的形式留住这12月的阳光，不让它在我的思想中走远。这温和的阳光在此时看起来也是多么的安静啊，无声无息的。

武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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