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的爱情

那一望无际的田野，是艾草终身不离不弃的家园吗？艾草是田野倾其心力孕育的素洁的女子吗？这充盈着艾草的田野，难道是为众多的乡村女子一样的艾草预备的温馨婚床吗？而艾草从春到冬一年一次的赴约，是对痴恋自己并坚贞不渝的田野的真情回报吗？每当想起田野上的艾草，我总会无端地缔造出一个个无法找到确切答案的诘问……

田野上的艾草，我曾多次目睹她婷婷玉立的身姿，也多次在记忆的角落里拓印她素洁不俗的容颜，更多次穿行在朴素的文字里描述她平淡又可歌可泣的爱情。因而，我对艾草怀有别样的感情，也时刻在心中牵挂着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尽管她只是田野上普通的植物，但由于品格的不从众不媚俗，我总是对她滋生太多的幻想和感念，这源于她对爱情的执著和坚守，也出于她是用生命对爱诠释的独特方式。

艾草，我更愿意称呼为“妹妹”。从寒冬开始，她就萌发了对田野的思念，在心间也预设了爱的盛宴和抵达爱的历程。即使风的锋芒依然锐利，也没有丝毫退缩的念头。只要可以吮吸到阳光的温情，就努力向着大地攀爬。不仅积蓄着体能，还储存着激情。春的消息一经播报，便紧跟春的脚跟，用小手手抓住风的衣襟被拽出地面，把憨态可掬的模样呈现给田野。被思念折磨了一冬的田野，也是想着念着盼着和艾草赴前生之约的那一天。在整个漫长的冬天，田野忍受了大雪的遮蔽，接纳了凛冽冬风的打击，始终为和心爱的人的邂逅做着最大的努力。田野的脑海里，梦境里，闪现着的都是曾经艾草对他的海誓山盟。于是，他的心中充满了期待。当艾一现身，他敏锐目光就看见了。憨厚的田野，表达惊喜的方式，就是用宽大的胸怀承接艾草。从这一天起，艾草就紧贴田野的胸膛站立，并用优美的舞姿表达对田野真挚的爱恋。

艾草和菊是有裙带关系的，外貌和形体极其相似。然而，艾草遭遇了太多不幸。她的命运多桀：虽然身姿修长，肤色健康，体态大方，但不能在秋风萧瑟时节开出缤纷艳丽的花朵，不会散发出浓郁和持久的氤氲香气；虽然她能开花，也能散发香气，可是花朵太小，几乎被绿叶遮掩着，香气太淡，迟钝的嗅觉往往会忽略；尽管菊表象有的她一样不缺，菊所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可是造物主的偏心让她与菊有着差距。她无法补救这一缺憾，只得错失了太多的欣赏和回眸，如此，艾草也就得不到更多的宠爱。命运，就这样做弄了艾草一样的乡村女子。但艾草不懦弱，她的善良，造就了强大的生命力，锤炼了不嫌弃脚下田野的品格。因而，她不挑剔阳光和雨露的多寡，哪儿能够立足、站稳脚跟，就在那扎根、安家。这样的抉择，让她身处辽阔的田野，田野上处处都有她随风舞蹈的身影，田垄上，阡陌上，都可以读到她生命的哲学。
艾草没有自暴自弃。虽然身材娇小，可是胸怀宽广，在打击面前胜过任何一个“伟男子”。这不，艾草把诸多的轻蔑抛开，平心静气地做普通的乡村女子。这样的选择，是为了奉献、付出和回报，即使粉身碎骨，也绝不后悔。有了良好的心态，艾草就用特殊的方式给支持自己在生命的短途上书写生命之歌的田野报以爱情，给投来欣赏和信任目光的每个父老乡亲给予以身相许的回报。这样的抉择，艾草甘愿嫩嫩的身子被锋利的镰刀收割，也不讨厌被粗糙的手采撷被土气的背篓装载，更不会拒绝喂养牲畜饥渴的肠胃。即使放牧的孩子把饥饿的牛群赶来，被牛粗粝的舌头卷走，或者被牛尖利的牙齿咀嚼，以致被吞咽到消化系统里香消玉殒，艾草都无怨无悔。哪怕到了秋冬季节，当初有过辉煌、艳丽和芬芳的花朵，都赶在秋霜到来之前收藏了美丽的身影，而艾草依然亭亭玉立地把仅有的苍翠献给关注过自己的牛。不光如此，在传统的习俗里，她还为“端午节”送上了特殊的礼物，为在大地上生息繁衍的人们带来心理的安慰。她还选择走进草药的行列，把微薄的功效汇聚其中，不论被滚烫的水煎熬，还是被火点燃烧成灰烬，都设法减轻人们的病痛，拯救人们逐渐失去的健康。这样的艾草，她精神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我怎能不对她仰慕和自叹弗如呢？
而艾草，几乎对田野没有过多的祈求。她的一生几乎是献出自我的一生。她所需要的，也许只有脚下的一块泥土。她得到了这么一点，却献出了许多许多。对给自己的生命提供源源不断养分的田野，她报以从清晨到傍晚的微笑，情愿用的一生幸福去感恩、爱戴和报答。不是吗？自从站上田野，就把一生托付给了田野：心跳，和田野的心跳同节拍；血管，和田野的脉搏同节律；心思，和田野的心有灵犀。由于痴爱田野，她的一生就是为田野舞蹈的一生，直到生命休止的那一刻。于是，从爱的起点，她就站在风中，面带娇羞，身子摇曳，四肢灵动，轻盈而舞。即使没有风的时候，也和田野对视，目光传情，含情脉脉，秋波不断。而风来时，她就迎风而舞，舞出如诗的青春，舞出生命的光华，把最美好的倩影留给对自己一往深情的田野。哪怕是冬风的摧残，她也会遵从从一而终的习俗，把妩媚殆尽的尸骸交付田野。这样的爱情，也许从开端就是个错误——生命短暂的艾草，爱上了比时光亘久的田野，注定结局是美丽的错误。可是，艾草为了弥补生命的缺憾，选择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每年准时赶赴着前世的约会，续写凄美而令人哀婉的爱情故事。

伟哉，艾草！收获了爱的甜蜜的，一定是胸怀宽广而心中装爱的种子田野。
[ 本帖最后由 刘彦林 于 2010-11-14 10:2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