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有一条小河（外一篇》

大山深处有一条小河
武志强

　　如果不是铁路通到这里，如果不是火车上旅客的一声惊呼，谁会在意这一条小河呢，它的存在与否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看，那条小河，真美啊。”
　　于是，顺着女旅客的一声惊呼，我不由得把头转向窗外，把目光抛向那条无名的小河。河水在山谷间清清地流着，阳光下闪烁着点点金光。水底的卵石清晰可见，一定有小鱼儿在旁边游着。
　　河边的桃花正红艳艳的开放着，一阵风吹来，钻入鼻孔的风里都带着一股花香味。这些野生的桃花，随意的开放在河滩上，与河水相互照映着，看上去充满了一种趣味。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并不但在于让山石壁立，山峰高耸入云，气势雄伟，还在于安排了这样一条清澈的小河，在这里静谧的流淌着。如果你走到它的近前，一定能听到那潺湲的水流声，那卵石上的苔藓所记忆了的时光就是大自然最柔情的一笔，在这里呈现。
　　如果不是火车路过这里，如果不是经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山峦叠嶂，火车穿越了一条又一条的隧道，伴随了无数火车轮子与铁轨“哐哐”的碰撞声，经过一阵光亮又一阵黑暗之后，我们怎么能来到这样的大山深处呢？我们怎么会想到世界上还会有这样一条小河存在。
　　我们走南闯北，在天上飞来飞去，到过世界上好多繁华热闹的大都市，见过不少的大江大河，见到了一望无边的大海，那深蓝色的海洋激荡着浪花，那天边的地平线遥遥在望。以致我们在旅途中的眼睛都有些厌倦了，觉得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什么能够让我们激动的东西了。
　　如果不是那年轻女子的一声惊呼，谁会在意那条小河呢？谁会发现这里还有一条小河呢？它给我们的感觉是那样的清新、朴素和自然。它同时又是那么的安静，那么的落落大方，不会在我们的一阵惊呼声中就扰乱了它的流动。它应该有它的目的地，它在山间曲曲弯弯流着，一直绕到那大山的后面，是我们所看不见的。
　　是这条小河清醒了我们的眼目，驱散了我们旅途的倦累，把我们眼睛里所有的一点灰尘都清洗去了。我们因此而变得兴奋，内心里装满了喜悦之情。
　　这么漫长的旅途，经过了大大小小的车站，我们所能记忆起的竟是这样一条无名的小河，它在大山深处，在鲜艳桃花的照映下，是那么安静的流着，清清亮亮的流着。而我们是显得多么的浮躁啊，都不能停下脚步，留意一下自己。与这条小河相比，我们内心的蠢蠢欲动的欲念是多么的污脏啊，沉渣泛起，我都怕自己的目光染污了那条小河的河水。
　　如果不是那旅客的一声惊呼，我怎么会如今还记起那条大山深处的小河，它是那么的美，那么的让我心动，在发现它的一瞬间，它就打动了我。在它打动我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自己记住了它的形象，从此，我就希望它那清澈的水流也能在我心里流着了，为我洗去风尘，洗去倦意。
我同时希望做梦也能梦见它，让它在梦里也为我流着，即使再晦暗的人生，有了这样一条小河，梦也是亮着的。

炉火


　　夜幕降临，我看见炉火里的火苗，像是在完成一种祈祷。
　　我站起来，点燃一支烟卷，一边看着那火苗的闪光。看上去心思仲仲，似乎有所期待，在等待什么。
　　当信念不再燃烧，成为灰烬，我发现这灰烬中的温热也能持续很久，我或许是在借着记忆的亮光来打量我从前。
　　那一段过去的时光，令我心念成灰。结局也许是冰冷，而我所要留住的只是一份温热。
　　黑夜抹去了白天的亮光，隔壁的门开了，又关上。寂静又回来了，能听的见炉火燃烧的声响。
　　我看到我内心的一支火苗，它曾经做为一团火热的信念而燃烧，我在问自己：“没有内心的信念，我还能活着吗？”
　　我曾是一团火热，而今只有一堆冰冷。我看到我内心的道路，由一团火通向一堆灰烬的道路。然后，目标消失了，大地升起了雾，辨不清方向，人置身在雾茫茫中。
　　这条路，我已经走了多年，于今迷失了。没有远方，我的希望在哪里？
　　火炉里的火苗在勤恳地燃着，向上扑闪着火舌。我能感到门外的寒风在从门缝里偷偷溜了进来，它或许也觉得外面冷呢，要进来暖和暖和，与我凑个伴。
　　从灰烬中重生，这会是一个奇迹，但我现在并不急于让这奇迹发生，因为还不是时候。
　　但是人是不能没有信念活着的，活着就需要信念，需要有一支信念的火苗在为自己燃烧。我的眼前是炉火在燃烧。
　　现在的我已经不会轻易去相信什么了，我知道我毁灭的过程，我亲眼看见自己一步步走向毁灭。
　　炉火里火苗在舞动，像是在风里歌唱，“没有人能听懂我的歌唱。”它在这样说。
　　“没有谁能摧毁你。”它像是这样对我说。
　　我的背景是一片虚无，感觉身后有寒意袭来。
　　我看见花在开，草在长，那是重生的大地。
　　生命不是无限期的，而我堕落的已经太久。我需要振作起来，需要一种向上的力量。
　　而信念可以成灰，那是必须经历的失败，这已经得到证实。
　　骨头里可以生恨，但更多滋生的还是爱。对生命的爱，让我不能放弃。
　　火炉里的火，告诉你灰烬是真的，也还是热的，但终究要冷却。
　　光与影的变幻中，我感觉我在耗尽我的一生。难道燃烧的信念是永恒的？
　　我在聆听着这炉火的教诲，它给我演示生与死的秘密，信念的消失与重现。它说：“在灰烬之上也能开出花来。只要你坚持让它开。”
　　我已不相信生活的奇迹，但我不能无视眼前的事实，那燃在灰烬之上的炉火。我不能放下久已存在的信念，我要看着它复活。
　　火光中，我在墙上的身影庞大而笨拙，像个狗熊。这跟随着我的，我都不能放弃，不应放弃。
　　我看到了灰烬，也看到了炉火，然后是我自己的信念，我还不想让它成灰。
　　只是我不能无视现实，只是我还在等待。等待我生命的一个瞬间，奇迹出现。也许这瞬间永远都不会来，但我也将等待下去。
　　曾经的火热的信念，在我手上已成灰烬，它不再燃烧，而是一具冰冷的僵尸。我的梦也是冰冷的。
　　我需要幻觉来拯救自己，哪怕是临时的，我也想借来一用。
　　我将看到火焰在道路的尽头，继续燃烧。
　　我需要内心的热情，宝贵的热情，充沛的激情，我不想这样冰冷地活着。
　　我的眼睛里不再空洞无物，而是有一团炉火在熊熊燃烧，它的热气向我逼来，烤得我脸颊发烫。
　　我不再需要施舍，不再需要同情和怜悯，坐在这里，孑然一身，对着炉火，在炉火的火光中，想着我逝去的信念，有过的燃烧，有过的火热激情。
　　我曾经那样活过，至今想起来还让我激动。人是不应该没有激情地活着的，我对自己这样说。
　　我顿时心里亮了许多，内心的信念又回来了。回到我身上，就像它不曾离开我，就像它离开我只是一场在梦中的经历。

武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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