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鱼

逮鱼
(百味人生)

屯仓河的一个支流从我家门前经过，这条比九曲十八湾还曲折的小溪每个拐弯处都有月牙样的水潭，透过清澈碧绿的潭水，水底下不是细细柔软的砂子，就是大大小小纵横的石块，弧状的岸边，溪水拍打冲击形成了屋檐状的坎，檐下面是一个挨一个黄蟮、螃蟹打出的洞，红眼鱼、屎黄屁、草鱼、红鱼各色各样的野鱼儿就在石块下、在石缝间，在檐洞里自由自在地生活着。鱼儿在水中游动的身影清晰可见，那种悠然，那种自得是世人所无法想象的。
小时候，我们庄子上的一群小伙伴，经常地在门前的这条小溪里逮鱼摸虾。
夏日的午后，我们几个小伙伴在门前的水潭中洗澡，潭水清清，从山崖石缝间渗浸而出，汩汩流淌，凉爽舒服。我扑腾累了，就无意识地在石缝间摸索起来，偶然，扳起一块石头，底下扒着一只大螃蟹，螃蟹被惊动了，迅速地朝水中爬去，用脚踩住，用手捏住蟹壳，螃蟹挥动着两只大钳，张牙舞爪着向我发起进攻，想夹住我的手，让我放掉它。随后我到岸边扯根鸡屎滕把螃蟹拴住，又顺着溪檐摸着，把手伸进洞里，掏出了一条躲在洞里歇息的草鱼，又掏了些螃蟹。高兴地将这些战利品拿回家，缠着父亲给我织张夹夹网。父亲请人给我织了一张夹夹网。从此，我和强子、明子每人都有一张夹夹网，一到星期天我们几个小伙伴结伴下溪逮鱼摸虾。
这条小溪从山沟沟深处流到屯仓河有三里路长，我们不管春夏秋冬，只要有空，总是打着光脚板，把裤子挽到大腿根，从门前开始，顺着小溪往溪的源头一个水潭一个水潭扫荡。每次都要沿小溪两三个来回。溪水里有我们逮不尽的鱼，更有我们无限的快乐和享受。
每次逮鱼强总是倡议者。他扛着夹夹网，挨家地叫我们，于是不是我就是明子，谁有空就是谁。强子逮鱼特精，每次强子逮到的鱼都比我们多，我们逮一斤，他能逮二斤。也许是强子的身手麻利，腿脚快。每到一个潭子，他好象知道哪里有鱼一样，不是丢下网下手摸，就是用夹夹网在檐下一张一扬，起网，总是有两三条鱼进了他的网。有一次，强子把网扎在一个洞口外，沉下身子，衣袖子挽到胳膊根，把手伸进洞里，嘴里高兴地喊着，又逮条大黄蟮。直起身子，扬起手中的黄蟮。只见他用手的中指勾住黄蟮的头根部，死死地钳住，扬在空中，对着我和明子炫耀，黄蟮扭曲着身子，挣扎着。强子一只手把背在身后的鱼篓子挪到面前，小心地把黄蟮放进了鱼篓子。
一场雷雨过后，小溪涨水，屯仓河里的草鱼、红鱼顺着小溪逆水而上戏水寻食，小溪的沟沟汊汊里都是鱼，强子更活跃，沿着小溪一个沟汊一沟汊逮戏水的鱼。每到一个沟汊，把夹夹网在沟汊的下游一扎，人从沟的上游往下撵，鱼儿惊吓，纷纷顺水往深水的溪里回，这样子，鱼就被网拦住，一条也跑不了。
夜里又下了一场雨，鸡叫的时候，强子就约我和明子一道下溪逮鱼。天黑漆漆的，强子在前面带路，我和明子在后面跟着。每到一条沟汊，强子把网一扎，冲着我和明子说，你俩到那边，那边还有一道沟。我到了一条沟汊也把网张开扎在沟口，顺着水流，往下撵鱼，撵过之后，迅速地把网起起来，好家伙，网里一条四五斤重的大红鱼扭动着身子拼命地挣扎，我还没来得及合上网，鱼儿身子一挺，一个翻身从网里翻进了水里，一溜烟就没了影子。在把网下到水里捞，鱼儿没了影子。
冬天逮鱼是强子的强项。霜降过后，溪水凉的扎人，强子还要下溪逮鱼。这时候我和明子都是跟在强子后面看强子逮鱼。强子把裤子卷到大腿根，打着赤脚。冰冷的溪水把强子的皮肤冰得红的发紫，起着一层鸡皮疙瘩，冷使强子浑身发抖，牙根打颤。鱼头有火呀，强子一点也没有感觉，一个溪潭一个溪潭地，扑哒着双脚在石缝间，在砂滩上穿行，在溪水中扑腾，放网，起网，拾鱼放进篓子里。
之后，这条小溪源头被拦成了水库。我们当学生时还参过挑土筑坝的劳动。那是七十年代后期。溪水被阻断,当年的夹夹网失去了作用。
八十年代初我读书在外参加工作，明子当兵之后也在外地安了家。家中只有强子。我们三个童年的伙伴很少聚到一起。去年我回了一趟家看望父亲，正巧明子也回家。强子说什么也要把我和明子喊到他家聚聚，说一分手我们都二十多年没有畅快地在一起了玩玩了。强子书没读好，但他有逮鱼的特长，小溪的源头的那个水库，他承包了。那天我和明子坐着强子小渔船在水库里兜风，撒网逮鱼。
宽阔的水面，碧波荡漾，镜子一样，渔船在水面上荡来荡去，我们的心回到了童年，我们的脸上挂着童贞的笑，大声地呼喊着，呼喊声在山沟间回响。鱼儿被我们的喊叫声惊得跳出水面，象一道银光掠过水面。明子逞能，要撒网，船儿晃动，险些连人带网跌进水中，网没有撒开，一团子落在水中，幸亏强子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强子笑笑说：你们拿笔杆子的手，那能撒网呀。强子拿过网来，迅速地拾理好，在船头站好姿势，扭过身子，一手在前，一手在后，随着船的晃动网在空中象鸡罩一样圆圆地落在水中，强子缓缓地往回收网，鱼儿在网中挣扎着想挣脱网的束缚可无济于事，全都落在网的兜子里。
强子的水库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库，他养鱼用不着饲料。夏天山洪暴发，山上的草种子、落在地上的野果子随洪水冲进库里成了鱼儿的美味大餐；没有事时他割来一担担青草撒在水库里，鱼儿活蹦乱跳地争食青草，或者让全村所有的牛放在他的水库里避暑，牛的屎尿屙在水里也是鱼的好食物。
那天我们三人逮了半篓子各种野鱼，回到家，强子媳妇拿出她的好厨艺，锅下煮鱼，加入葱姜辣椒各种作料。锅沿贴玉米面饼子。我告诉强子媳妇，在水煮鱼里多放些辣椒，吃着玉米面饼子，就着辣嗖嗖的水煮鱼，说着我们当年在这条小溪里逮鱼的种种经历，吃得我们三人满面汗水，大叫好吃！好吃！真的二十多年没有吃过这样的家乡菜了。
那香醇的鱼香还留在口中，久久地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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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百味人生 于 2010-12-20 15:2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