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立断山墩遗址
2021-12-23经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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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很安静。一条开阔的马路,完全隔绝了对面平昌新城的热闹和纷扰。
此刻,我安静地站在断山墩台形遗址面前,试图和遗址对话。我知道,这里住着东乡的先人。几千年前,在这块高高的台地上,他们耕种,养鸡,养鸭,养鹅,养狗。但我不知道的是,在这3万多平方米的区域内,生活过多少东乡的先人?他们经历了怎样的天灾人祸,从这块土地上遁迹。
这里沉睡了几千年,沉睡着带着各种几何印纹的硬陶,沉睡着精美的原始青瓷,沉睡着有关奔吴的泰伯和仲雍及其后人的种种传说,沉睡着东乡宜文化不可中断的传奇密码。
在这个初春的正午,沐着田野的微风,我安静地站在这里。真的很安静。静得令人仿佛穿越千年的时光隧道,回到先人寻常的日子里。井台边,谁家的女主人正在用陶罐汲水,回到灶台边,用陶罐煮饭。谁家的老人,正在拿着分拣过的剩下的稻谷,“呦,呦,呦”地唤着忘归的母鸡。千年前的鸭子,也迈着蹒跚的鸭步,回到鸭莳边,慢悠悠地喝着主人喂它的水。祭台上,贵族们正在向着上苍,默默地祈祷,护佑着东乡风调雨顺。
噢,多么清静。多么谐和。那些流逝的滚滚硝烟,此刻,都化成了眼前高高静默的土台。土台上,不见了鸡鸭奔跑。井水边,不见了粗布衣裳的故人。祭台边,也已是一片深深浅浅的水域流淌。唯有那一层层累叠的夯土,向世人叙说着先人们曾经的辉煌。
在台形遗址的一隅,竖立着50年代挖掘考古的记载碑文。80年代,台形遗址被明确为省级文保单位。
1987年,镇江博物馆和华东师大地理系遥感技术运用研究所,联合对镇江境内的丹徒、丹阳、句容三地进行了普查证实,共有185座台形遗址。据说,断山墩遗址是目前发现的宁镇地区吴文化台形遗址面积最大、保存最好的一处。
事实上,在东乡,这样的台形遗址很多。这些台形遗址,如一坐坐大小不一的棋盘,散落在东乡的四野里。倘若不是上世纪50年代的两位考古专家的偶然发现,也许,直到今天,东乡的后人们依旧会在这样的台形遗址上耕种,砌房,安居乐业。事实上,我和许多东乡的孩子们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台形遗址上游戏玩耍的。当然,年少的我们,完全不会想到,那些在屁股底下土里划破我们肌肤的居然都是远古时代先人遗留下来的陶片或者青瓷。而我们勤劳的家长们,在自家田地里偶尔翻碰到的那些硕大的铁旮瘩,断然不会想到那正是古国先人精心打造的青铜器。
远古时候,浩瀚长江走到东乡,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由此遽然入海。江南地区的水患泛滥当是自然的事情。东乡的土著先民,在奔吴的泰伯仲雍等中原周人的引领下,将自己的家园,建在这高高的土台上,聚族而居,实在是聪明之举。也正是他们当初的睿智选择,才给了我们在历经千年的今天,依旧可以探究追随,怀望思古的可能。
跨越千年,台形遗址上的原生建筑已经空无一物。50年代和80年代两次大规模的挖掘,也只找到了一些石斧、石锛、鬲之类的生活用具。在那断垣残壁间的房子的础柱间,也发现了先人的遗骨。时至今日,当我们漫步在台形遗址的土层间,但凡细心,还可以翻检到一些夹砂陶、红陶、灰陶的残片,上面的各式几何纹印清晰可见。
遗址一旁的空地上,一座仿造的“祭台”正在兴建。夯土台基上,几根硕大的石柱安静地站立着,正是新年,祭台上的顶部尚不见踪影。正对祭台的开口处,一条石阶路通向水边。萦回的水中央,一座长满小数的圆形土墩静默着。据考古资料显示,在台形遗址上,发现了几处小型的土墩墓。这是西周时候最具吴国文化特色的埋葬形式。我不知道眼前的土墩是不是就是史料上的土墩墓。但我知道,在东乡大地的脚下,这样的土墩墓遍布,平均几平方公里就有一座。而在这个台形遗址的北面,圌山脚下,沿着宁镇山脉,自西向东,依次排列着吴国历经西周、春秋几代君王的土墩大墓。正是因为这些葬在山顶的土墩大墓的偶然挖掘出来的青铜器皿,才复活了史书上记载的“泰伯奔吴建立勾吴”的历史史实。
祭台的右手边,一座不知名的仿古建筑已经完成。古色古香的房顶上,苫着整齐的稻草,仿佛想让人确信这就是几千年前的宫殿建筑风格。不觉莞尔。我在想,在东乡这块地域内,已经发现了吴国第五代君主周章及其子六代君主熊遂的墓地,又发现了已经立国的吴国第22世王余昧的墓地,并且,早在其父寿梦时代,吴国已经和中原的周王朝通好,那么,奔吴的泰伯和仲雍当年为了防止他国入侵而建筑的吴国的城池又在何方呢?我举目遗址,遗址不语。举目东乡大地,大地亦不语。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已经有了一个颇具规模的遗址公园。但我希望,这里的一切,都贵在真实。真实的遗址,真实的历史,真实的先人,真实的生活用具。正是因为这些真实,才会让人想起了那遥远的古代,才会让人了解那个特定的时代氛围。我不懂省级文物保管单位的例行规定。但面对遗址入口处那突兀的文化层造型,心里涌起了一种别样的感觉。
这里好静,静得让我在低头捡拾这些各种纹饰的陶器和原始青瓷碎片时候,我能听到自己略显激动的喘气声。它离平昌新城很近。它离华山村也很近。但这里却仿佛是另一个小世界。我几乎可以断言,这里不可能有郁金香公园的熙来攘往,这里也不可能出现王民节万人登圌山的盛况。但,这正是我心里所期待的。这里的定位就应该是安静的,一种旷世久远的安静,一种可以和先人对话的安静。因为,关于宜,关于吴,关于宜文化,关于吴文化,还有太多等待揭开的谜底,包括奔吴的泰伯所建的古城,包括吴王分封给庆封的朱方城。常州有季札的淹城,无锡有阖闾的古城,苏州有夫差的苏州城。甚至,2007年,在丹阳的葛城也发现了属于西周末年的古城。东乡,你有了土墩墓,有了大量成规模出土的青铜器,有了记载西周分封制的“宜候夨簋”,但,你的城池呢?
这里真的很安静。但断山墩台形遗址上,陶片依旧鲜活着,原始青瓷依旧鲜活着,宜地先人的生活痕迹依旧鲜活着。因为,这里承载了东乡文化生生不息的传奇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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