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又打人－－心魔

老师要打人（２）

1
　　前两天布置的任务，只不过打电话向家里要个身份证号码。他却总是迟迟弄到。上课一贯的不听讲，左手指挠着右手背，就能迷离上半节课。你在上面讲的筋疲力尽，他在下面不知不觉。不定什么时候来了兴致，就扭头和同桌调笑两句。叫他起来，问刚才在说什么？歪头微笑，不作声。再逼问，他嘴里能吐出一个个的汉字汉词，却怎么也连不成汉语句。
　　我确定他并不是智障。因为课下，他总能玩什么也津津有味，和别人交谈起来也没有困难，于是我就认定他属于“不务正业”，“不知道自己干嘛吃的”。作业不完成，是你没听懂，有困难。怎么这么个号码，过去好几天，就你还搞不来。我抬手一巴掌抽到他脸上。看到他一边眼睛往上挤，嘴角也咧一下。我很生气，他也笑不出来。在我们彼此印象里，都是丑陋的。
再到临上课时，我去班里有点别的事情。看到后排另一个在那边看小书。流鼻涕，呲牙那种恶心小人书。一边翻着小书，一边恶心涎脸的和前面一女生笑骂。我就抬腿踹他一脚。他的爆笑也戛然而止，诚惶诚恐的坐在那里。我就遏住怒气问，刚才问你作业没写完，现在还有功夫看小书？
他就极有理由的说，我已经写完了。——从问他没完，到写完，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又问：这么空白着的，怎么回事？
他又有理由。这个我不会。
——那你把答案抄上去。空着挨揍。
2
　我觉得，我已经堕入魔道。
　心情很郁闷。我对一个网友，也是教者同仁说，我打学生了。
　她说，后悔了吧？那他也是肯定惹你恼火了，老师也是人。
　我们没有继续讨论下去。我说主动岔开了话题。心里却总不畅快。
　ＸＸ也是人。这是个可以用在许多地方的台词。无非也是说，人性而已。人性里本就有许多的惰性的，恶性的东西。是人就难免。
　
　　但老师好像又应当是修成神佛一般的东西。要大慈大悲，要佛光普照。说到这里，我又想辩驳一番。神佛都有法力的，没有法力，不成其为神者佛者，没有法力，那些凡人不会信之仰之。
　
　　读过一点圣经，里面写出埃及时，神就显验，就使用了瘟疫等手段，后来又淹死了许多人。“金牛犊事件”中，又借手杀人，就让人杀死许多不信奉上帝的兄弟姊妹。
　　佛在这方面好像就慈悲一些。有点像赛场上的竞技，一种是对手直接对抗的，胜利的把失败的打趴下了。比如神力。还有一种，就是各自上台表演，谁的精彩，算是胜者，比如佛法。看一些佛经的里故事，佛们很少出手打人，只是自己作表演，火烧不死，可以升天，还从地下穿行。不疾不徐的缓行，凡人就拼死赶不上，佛又喜欢自残，拿了刀把自己分割成几块，却又能残而不废不死。于是不能够的凡人就害怕了，就信了佛法。
　　我觉得自己没有佛的精彩，也没有神的神圣。只是有些中了魔了。也许这种魔性也真的是人心中各有的。
3
　　神佛也用暴力，是为的惩恶扬善，是为了教化。或者说，破坏的目的在于建设。魔的暴力多是为着自我私欲。有时候，我也给自己托词，老师的暴力也许如同手术刀，“辣手”但是“仁心”。只是为着打掉你的鄙劣。问题是，发怒打人是需要足够的情绪的，人到情绪化的时候往往就不够理智。
　　我从另一间教室后窗过去，听里面一位女老师在警戒她的学生。她长得算漂亮，人也爱干净，穿衣服总是一尘不染。面容身材都算姣好。这时，她在教室里打学生。大约是几个小学生犯了什么错误，她就挨个叫过来，倒拿了教室里扫地的笤帚打屁股。一边打一边历数罪行，还在计数。打完这个，又叫下一个，先问，你说，该打几个？我在窗外就想笑。有点像古时公堂打板子。也难得这个美女老师打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
　　前几年，有个体育老师打学生，从三楼一直打到一楼，拳打脚踢，和街上流氓打架没有什么区别。一边打一边骂：今天我打死你给你抵了命。听到噼哩扑通的声音，我们也从办公室里出去。我也觉得那流氓老师太过分了，但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那时，一位女教师就三步两步扑过去，遮在那两人中间，乍开手护住蜷缩在地上的学生，嘴里却是申斥：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有什么错就承认吧，干嘛这么惹老师生气。
　　那体育老师怒气不消，大声喊骂着讲了些打他的理由。听起来，那学生也的确不像学生样，干的那事儿，打他半死也真就活该。他也许就是倚仗着，我就不算学生，你老师也应当像个老师。他没想到老师群里也有恶魔。
　　打人的，被打的，不好再论什么是非。我是那样的钦佩当时的那个女教师。在那当时，她也不算是个老师，更像是个母亲。像情极下的母兽，母鸟，护住了不知谁家的幼雏。也许就像个菩萨。
　　我想信自己有着菩萨心肠，但免不了就使出些恶魔手段。看那群小妖怪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又鬼鬼祟祟，颟顸呆蠢却又突梯狡猾，懒散惰性偏又自作聪明，站在那里，半截人样，口吐人言又滑马吊嘴。我就怒从心头起，恶像胆边生，没有过大脑的空儿，抬手就打。

4
　　打过两掌，他能站得直正，说话明白，老师再申斥两句，也就罢了。若打过去，他抬手一遮，还要闪展腾挪一番，就更加激发了我的恶性。忍不住要拳脚两下。这样的结果有两个，一个是学生自觉了，明白这不是擂台比武，是老师撒野使气，不再跟你一般见识，甚至哇哇大哭，也算给了老师台阶了。另一种情况，学生觉得自己委屈，或者认为有实力要较量一二，战斗就只有升级了。最豪迈的就是一位老师，大喝一声，把上衣扒光，叫到，你不是学生，我也不是老师。富贵有命，生死在天。放马过来。
　　其实，不论输赢，只要学生敢于战斗，老师就已经输了。
　　我打过我的学生，看到那些想有些反抗情绪的，心里也自然有些怯恼。看到那些低着脑袋一动不动的，心里就更是冷凉。教出一帮猪羊般的学生，不是好老师。那才是真正的犯罪吧。
5
　　就在我写的过程中，那个拿身份证号的学生进来，他搞到号码了，我让他去另一张桌子上把单子填好。也绷着脸训斥几句，你以后用些心思，该做什么做什么。
　　他很认真虔诚的嗯了一声。我看不出有什么仇恨。也许是隐藏的深了，等着以后报复，也许是他也就觉得不应当记仇。他在转身走的时候，也很乖的说一声，老师，我走了。
　　多年前，我听过一个故事。是我老家舅舅讲的。他说，自己去外地一处办点事情，有人问起，认不认识“XX老师”，他就说，认识认识，是我们一个村里的。那人说，好。那你给我捎个话。告诉他，某某处有个他原来的学生骂他了。
　　我听这个故事时，自己还是学生。猛地想到，原来老师也是可以用来骂的。
　　后来自己做了老师，想起这段，心里就一阵阵凛然，后背会发冷。
　　站讲台十多年来，收到过骂词。是一则短信。没有说原因，只是骂了，很脏的几句。让我很有几天像吞极恶败的东西。那段时间里，让自己觉得心灰，意冷。也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让自己也清楚一些。在你的学生眼里心里，你也并不总是一个好老师。虽然，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对那发信人做错了什么。
　　再过一段时间，年龄也在一天天增长，学生也来的来了，走的走了。心里也便慢慢平复，一个“好老师”的内心，活泼起来，骄傲起来，强横起来。誉谤参半也胜过不好不坏。又何况，这一半，又远胜过那一半，最起码我自信是的。
　　未明前，睡醒，就在被里咬牙，担当眼前事，又何计身后评？

6
　　初为人师的时候，也是教了初一的半大孩子。一个学生长的黑矮，生铁一般。小学里已经混成金刚不坏之身。因为犯错，我叫他父亲来学校。那父亲见我第一句话：老师，您先别说，我说一句。这孩子在学校，你就当自己的孩子管，打折腿了，只要不死，不来找你。——那时，我还没有结婚。
　　我不是日本宪兵队，也不是中美集中营，只是个不太合格的老师。也就打过他，好像心里还有些底垫。现在想想，很是该着自责，就是该骂。
　　那孩子，转眼就成一个驻南疆的特种兵了。当年，他也就刚过我腰胯一点，现在要高我一头了。也不似当年那么生黑。他善于海军陆战，能潜水，会狙击。我问他尝过拳脚功夫没有？他说，我们不学这个，没办法演练，都是出手致命的招数。他来学校找我了，我们就坐在学校的台阶上，说了好多话。说他在部队的生活，说起他的同学老师，只是没提当年我打他的事情。
　　到他挥手和我告别，我没有听到一句抱怨，只有留连感激。学生是那么容易感恩，老师也是如此容易的感谢。
7
　　我的童年里，印象中有两位老师很值得我去记住。
　　在我小学二三年级时，老师也已经五十来岁，头发花白，很整齐的抿在耳后。我们喜欢围在她身边看她批改作业。都拿着自己的本子往前挤，一下子把她的桌子歪了，桌子的东西掉地上。她就很生气，忽拉把桌子其他没掉的也都推到地上，大声的骂了我们。
　　还有一个老师，是在我大些时候。那老师个子很矮，打学生是够不到的，她就站在讲台上，个高的还要低下头一些。她力气却不小，能打得有声有色。
　　我很感激这两位老师。也不只是因为她们的坏脾气，她们自有许多值得我去感谢珍视的地方，让我一生谨藏。那些光彩足够让我觉得她们没什么不对不好，包括打过我也骂过。
　　我长大了，在这个世界里，有时又觉得自己很弱小，很迷惑，也很无助，自己很多事情，不明白啊，很痛苦……周围那么多的人，当面对着我笑，说过好多屁一样的话，但没有半点用处。我就在想，谁还能像当年的老师那样，骂两句，痛痛快快的打一通。我不想听那么多的道理，只是要告诉我，哪样是对的，哪样是错的啊！我就去做！——只是再不能够了。
　　我当年也恨过一些老师，他们打过我，但我觉得不应该，起码他不配。现在恨也淡薄了，他们也都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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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认为老师打学生是多么光彩应当的事情。不论我是做学生时，还是做为一个老师在说话。但又免不得打人和被打。
　　也大略知道非老师的人会如何评论这件事。我也放句狠话在这里，好多人喜欢骂老师。老师，有的有时，该骂。但骂人的也要配得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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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字处，给别人说。
[ 本帖最后由 yangyizhuo 于 2010-12-5 09:27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