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
2021-12-23经典散文
[db:简介]
去见文友了,她叫贾锋,自称我的粉丝。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都是我去见她。
贾锋很漂亮的,中等身材,不胖不瘦,五官端正,脸色微黄,朴素、安静。可是,她不上相,本人比照片好看。我呢,上相,照片比本人好看。她比我小5岁,我51岁。
那天,我早晨8点就到了朝阳客车站。下车后,我给她打电话,她没接。我又打,她还没接。其实,刚上车,我就给她发了短信:我已经坐在客车上,8点钟到。她没回复。头天晚上,我们QQ聊过了。她说:中午我们吃什么呢?在我家吃饭好不?我说:我不敢去。我想在车站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她说:随你愿意。我担心她出什么意外。又一想,没事的,没事的,也许手机忘带身上了。我就经常把手机放在炕上,到园子里干活。再等等。
我站立一处,观察过往行人。
一个瘦高的姑娘渐行渐近向站台走来。她朝出站口有意无意地扫描,手里攥着手机,一会儿看看,一会儿看看。几分钟后,一个敦实的男青年拉着皮箱从站口出来。姑娘眼尖,朝着男青年扬手,小声嗨——嗨——男青年腼腆地看了姑娘一眼,低下头。又腼腆地看了姑娘一眼,低下头。男青年始终没说话。姑娘也没说,除了嗨嗨两声。两个人走到一起,立刻拉起手,走远。我判定两个人是网恋,第一次见面。
一个有了一定年龄的妇女一直在我身边打手机。我不看好她的人生。她的脸清白,化妆品擦得太厚了。嘴唇血红。薄如蝉翼的连衣裙忽撩忽撩的。
一个出租车司机对一位衣着体面的老者兜揽生意。十元,十元,好不好?老者嫌多,走了。出租车司机回转身对一个同行说,你去追,5元,他肯定坐。同行生意做成了。
一个高大的一脸僵肉的男人走过。
一个拄双拐断了一条腿的妇女走过。
一对夫妻走过。
两个并肩高大男孩走过。
两个十四五岁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并排说笑着走过,羡煞个人。一位中年男人一侧跟随,我起疑,研究着看他。他投入地满足地笑着。他们是父女三人,我发现两姐妹和中年男人长得很像,圆脸,大眼睛,双眼皮。可不,两个女孩扬起脸,对着父亲撒娇地要求着什么。
一个少女小跑着在前,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肩扛着一个大兜子,手拎着一个大提包在后面也跑。他跑几步就停下来,东西太沉了嘛。停下来,并不直起腰,他抬头看着前面跑的少女,几秒钟后,继续跟着跑。也许,父亲送女儿上学,要晚点了。
目睹这么多人,两个父亲的形象最感染我。
从身而过的人们,各自消耗着自己,向着终点而去。我想,我是一面有心的镜子,照着他们。我能相赠一点气力吗?
贾锋还没来消息。
我之所以愿意看望贾锋,是我从她那里得到了做人的尊严和价值。她说,她仰视我。这句话,叫我转眼泪。除了她,从没有人如此肯定我,喜欢我。她让我有信心表达出这个世界存在的真实、崇高、正义和爱。村人不听我说这些。以前,我是不安的、惶惑的、恐惧的。燃起的希望,往往被自我怀疑浇灭。我从小到大被家人看做傻子,被外人看做神经病。记得我20多岁,一个大姑娘了,一次,县城的一位亲戚来我家。亲戚刚迈进院门坎,炕上坐着的母亲看见来了客人,急慌慌地叫着我的小名说,快躲到西屋去,你二嫂子来了。我放下书,急忙跑到西屋。我不甘心被家人看做傻子,试着写文章。一次,我拿着我写的文章给姐姐看,说,我不是傻子。我要是傻子,还会写文章?姐姐说,你说话直接,突然,盯着人看,别人的毛病,你一处不漏地全指出来。得罪人不说,也很伤人。过了一会儿,我说,我不说出别人的毛病,就不是傻子了吧?姐姐说,嗯。还有一次,我和老公打架回到娘家诉苦。我大弟弟说,别人也不要你。就算要你,也得离婚。我知道,他看不起我不会做农活,有米一锅有柴一灶,脾气暴躁。我默许了弟弟的话。
我感觉贾锋是我呼吸的窗口。我整日在家,做饭洗衣,洗衣做饭,单调枯燥。生活的小麻烦,身体的小毛病,人情世故等等,像零碎的坠物系在我的影子上,使我不能轻快地向前。向前?我也不知道前面是哪里。反正,我要往前走。我有点抑郁困惑。见到了贾锋,我感觉和一种事物联系起来了,因为她,我具有了飞的可能性。请相信,一个人能够在另一个人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世界。
看望贾锋,还有一个具体事件,我给贾锋送书来了。
一次QQ聊天,她邀请我去,说给我《不朽》,昆德拉的。我问,她想看什么书?她说想看《约翰•克里斯多夫》《静静的顿河》,我说,我给你带去。自从QQ聊了以后,我一连几天心神不宁,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努力思考,找出症结,我对贾锋的承诺搅动的。我要尽快兑现诺言。我翻找书橱,没有这两套书,想了想,我把这两套书早在几年前就送给了外甥女。到新华书店给贾锋买去。带上两套书上路,我心踏实了。
贾锋还没给我消息。我死死攥住手机。我担心她出意外。我只能等。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贾锋打来的。我赶紧说:我已经在朝阳客车站。她说:站着别动,我赶紧打车过去。站着别动。接到她的电话,我心有底了,她是安全的。我回忆我们的相识相知。某一天,有个网名叫一点点的人要求加我QQ好友,我同意了。没几天,她说她是我的粉丝,我没敢信。之后,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我不爱聊天,如果她三番五次找我聊的话,我一定心生不快,给予拒绝。她咋不找我聊天呢?她咋知道我的特性呢?我忍不住找她聊,她当时不在。过后,她回话了,语气极其尊重。我留意到,她天天到我空间翻看日志。我心想,丑媳妇见公婆,我不怕人笑话。我写得不好,但我必须写。再后来的几次聊天,她的话,她的思想,就像熨斗,叫我妥帖、温暖和喜爱。最感人的是,她从我发的很普通的说说上感知到了我精神的崩溃。她邀请我,说给我买馃子吃。我答应了。见面时,她说:咱们边走边聊,等你心情沉静下来,咱们再打车去饭店吃饭。她拉住我的手,生怕我有个闪失。过车过辆,她用身体极力护着我。一旦遇到台阶,她就说,小心,有个台阶。她小心搀扶我,好像我是老佛爷慈禧太后。我何德何能啊?从她那里回来,我一连写了好几篇文章,其中一篇文章题目是《在大地上我们共度一生》。她给了我极大的快乐和动力。但是,我们依然极少聊天。
我定神回忆着。稍稍一偏头,贾锋就站在面前。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开了,声音不大。当我意识到我在傻笑的时候,我闭上嘴。贾锋戴着遮阳小帽子,抿着嘴看着我。她穿着蓝色半袖,米色裤子,黑色帆布凉鞋。她向我解释没能及时回话的原因。她婆婆那里有点急事,去照顾婆婆,慌忙中,忘记带手机了。我说,没有关系。
我们首先去离车站不远的一座寺庙游览。庙门外的广场很大,整洁清静。两边石凳、青树布列,几个游人。自然得拍照,留作回忆。我特意选定两个相依而坐的老婆婆作为背景。人一定会死的,按照自然规律,老年人较年轻人先走。死亡那里,两位老婆婆会替我抵挡一阵。想到这里,我感到凄凉和残忍。等我老的时候,拿出照片,出现50岁的我,会认为那么年轻和美好。有陌生的老婆婆相陪,有贾锋友情的牵引;老了,昨天刚刚过去,余味无穷。人,说老就老的,对于父亲的逝去,母亲的老迈,我恍恍惚惚的,怎么就这样了。父母年轻的时候,实心实意过日子的场景,我一把就能抓过来。我现在吃不得酸,吃不得凉,吃不得硬,蹲下再起来,得摁着膝盖慢慢慢慢地撅屁股。前几天,老公问,几号了?我说,不知道,日子太快了,我记不住了。一句话,潜意识里,两位老婆婆是我时间的见证。
正拍着照,两位干瘦的老者一前一后向我走来。我等着他们。他们各自向我伸出一个旧茶缸,要求施舍。他们的眼神没有什么光泽,没有企盼,好像例行公事似的。我从包里拿出5元钱放进就近老者的茶缸里,他的眼神一下子亮了,不是冲着5元钱亮,而是冲着我亮。他小声说着谢谢,退后。我又拿出2元钱想放进另一个老者的茶缸,他没有嫌少,一个劲地点头,说谢谢。可是,我却没有把2元钱放进去,2元钱掉落了,掉落雨后积水的地面上。我要捡,他赶紧说,我来捡,我来捡。捡完之后,他俩退两步转身走了。以后的时间,他俩在广场绕着绕着,一旦瞥见我,就避开我。要是冷不丁走对头面,他俩就站住,给我让路的姿势。现在,我后悔没有多给他们一点钱,一人10元也好啊。如果和他们聊聊更好。
如果我沦为乞丐,会遇到什么人呢?我为什么没有沦为乞丐呢?我又何尝不是一个乞丐呢?我婚后很贫穷,有意亲近一位女同学,她小学没读完,却开矿发了大财。我恭维人家,说人家漂亮,其实我看着她的大鼻子就堵得慌。说人家有福,是星宿下凡。我陪她回乡下娘家,还有一里地,车开不进去了,我一手抱着大西瓜,一手领着大包小裹,手筋和脚筋都撑不住了,还强笑着说,没事,小菜一碟。她只拿着鼓鼓的钱夹。我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只皮包。她有好多精致的皮包。我说,我上街都没包包用。她说,我给你几个。她给我几个高档衣服的包装袋。我感到被误解被轻视被侮辱。贾锋特别尊重我,和我说话,商量着探讨着说,细腻地体会我的感受。她拿我当女神。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看重我,有那么一刻,我捕捉到了答案,可是,没有及时记下来,不一会儿,我就忘了,再也想不起来。一位文学前辈对我说,贾锋了不起,有追求,有个性,古诗词写得特别好。嘱咐我,好好和贾锋相处,要讲礼貌。前辈了解我说话直接,声音大。其实,这个毛病,我早就改掉了。我学会了尊重人,学会了说好话。我和文学前辈相识10多年了,偶尔联系。他说,一旦形象被毁,就像雪人被火烤,再也立不起来了。前辈把贾锋看得太重了。我也怕了,怕我的粗糙伤到贾锋。前辈还说,贾锋生活很不容易,一个人打两份工。我讶异,既然这么不容易,怎么还邀请我,请我吃饭?前辈说,这更说明贾锋品质高尚,个性强。上次见面吃饭,贾锋不容置疑地付了饭费,前辈怎么争都争不过她。我没争。我回到家就叫儿子给贾锋手机充200元话费,我不会充。10分钟后,我问儿子,充了吗?儿子说,没有。我问,咋不充?儿子说,你考虑好了吗?我说,考虑好了。儿子说,马上充。成功了。贾锋为我倾注了感情和时间,我不能在物质上再侵占她。
踏进庙里,各处转,贾锋给我讲述庙的历史和故事。娓娓道来,头头是道。最后说,这个庙现在是一个香港的和尚主持着。我问她咋啥都知道?她说她土生土长在朝阳,而且对古文化古建筑很关注。我服她。
我不喜欢游乐场所,贾锋才带我游览寺庙的,可是,对于寺庙知识,我也是一窍不通,只是好奇地看。游览另一处的寺庙时,那里的石棺震惊了我。石棺表面有雕刻,我仔细看了几眼,有人和动物。看几眼之后,我不敢看了,心里产生阴阴的感觉。我想,石棺里躺过死人,死人的尸骨被人拿出去了。怎么拿出去的?像请出一个魂灵还是像清理一捧草灰?石棺的主人生前一定很富贵,很奢侈,可是,他一定不知道死亡是什么。对于死亡,石棺又算什么呢?石棺是罪证,生的罪,活的罪,死的罪,种种的罪。贾锋依然给我讲解着。她久久看着一个大坑,说,多伟大,多奇妙。我问大坑是啥?她说,是挖掘的地坑。地坑里生长着一棵三人才能合围的大树,根系裸露,参差,粗劲。像先人的牙齿。
接着转。贾锋对石狮子,壁画,建筑艺术非常爱恋,说她没事的时候,就来待,有时候待一天。说她小时候,也经常来。
我们坐在入门口的石凳上休息。两个石凳,就一个垫子。贾锋执意叫我坐垫子,担心我着凉。她和我说朝阳的历史,朝阳的文化,朝阳的风土人情。我很少说话,专注地看着她。我觉得她很神奇。
出门后,她还要领着我转别的文化景点,我说我累了,不转了。热火朝天的,我感觉她也累了。她说:往西再走一段路去我家吧。我说:不去。她看着我,静止一分钟。说:随你。我不去她家,怕她麻烦。麻烦她做饭,麻烦她事后清理卫生。我说:咱们往客车站的方向走,路上找一个不大不小的饭店边吃边聊。路上,她给我说了她的文学师友,教导她脱离名利,静心写作,不参加征文。她说,她的师友说过一句话,叫自食其心。自食其心?我表示惊讶。自己吃自己的心吗?她向我解析了自食其心的几种含义。可是,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忘记她的具体解释了。我QQ向她求解。原以为她会用心用力写好发给我,我想用她的解析使我的文章增色,可是,她的回复竟然是:对于创作而言,忠实于自己的内心,只写由心而发的心血之文。不受外物干扰。我答应,嗯。我没有失望,我忽然有了自己对自食其心的解析。向内求,向心问,向精神的高地攀爬,就是自食其心。
活着活着,某一刻,我忽然就感到荒凉、悲伤、绝望。我感到我这一堆肉都在替我哭泣。可是,隐隐约约还有一丝希望,便是血的流动。我感到我的心努力端给灵魂一碗饭,就像贫穷的母亲想尽办法送给饥饿的孩子一块萝卜。心不甘,便是力量。
我问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感到我是厕所壁爬动的大尾巴蛆虫,又感到我是蓝天上的大雁,只是被乌云遮住。多少日月,我挣扎在生的边缘,死的边缘,生活的边缘,任人玩弄的边缘,生不如死的边缘。可是,如今我健康平静,只不过我抓了抓心口,摆摆,正正,挺挺。
多少年,我混迹人群,分明感到孤单孤独寒冷。我不敢说话,我怕话一出口就会伤人,我也怕别人伤我,骂我精神病。我分不清丑美,把右手的残疾视作肮脏见不得人的事。有人的时候把手藏在衣兜里,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端详琢磨。我走投无路,一日日蚕食自己的心。一天,我感到心没了。没的只是污浊的层面,今天新鲜的我出炉了。
以上所说,是不是自食其心的诠释?自食其心无外乎自我救赎。
我们找好一家饭店入座。点了一盘炸刀鱼,老虎菜,炒青椒。我喝白开水,贾锋喝啤酒。主食是一盘肉馅饺子,一盘酸菜馅饺子。我吃酸菜的,贾锋吃肉馅的。贾锋拿出手机,打开我的QQ日志,从中挑选句子,边朗诵边解读,好像正在召开我的作品研讨会。只有两个人的作品研讨会。我凝视着她的脸,我的眼睛红了。她把野鸡当凤凰了。可是,这份知遇之恩我永生难忘。我有意劝说,赶紧吃菜。贾锋和我都夹了几口菜。她和我聊起一件事。她还在她二姐的茶楼打工。她二姐非常富裕,但还想更富裕。她二姐对她总是不尊重,质问贾锋,不好好想着挣钱,一门心思弄古诗词,弄楹联,读书有啥用?贾锋气愤地说,有啥用?起码我对你说话不像你对我说话这样。随后,李锋情绪高涨地说,昆德拉说过,“非如此不可。”她学说了昆德拉的具体话语,又说了几个她“非如此不可”的信念。我又劝说,吃菜啊,你咋不吃菜。我们夹菜,她喝酒,我喝水。气氛轻松下来,贾锋问我,你QQ空间的红尘清心怎样?我说,他很有才华,小说语言非常有特色,有个发达的哲学头脑,但他比较悲观,怕是在这个社会吃不开。我问她,你空间的海纳百川咋样?贾锋说,海纳百川是一个文化圈的领导,博学,大气,一呼百应。没聊几句,贾锋又想把话题转到我的文章上,我赶紧说,你不要相信我写的,很多是假的。贾锋愣住了,说,如果你写的很多是假的,那我对你的欣赏会大打折扣。其实,我之所以这样说,是不想贾锋心疼我。我只好道出原委。贾锋说,散文写作是真实庄重的,我难以接受散文作者的随意编造和嫁接。我说,散文写作,态度要端正,语言要有质量,不要故弄玄虚。达到艺术上的真实就好。话题一转,贾锋说,现在我打车回家,一定要把昆德拉的《不朽》给你拿来。我说,我下次来你再拿给我。你现在拿给我,我下次不来了。贾锋之所以没有给我拿书,我想,是她以为我能到她家去。
饭后,我买单,90元。我对贾锋说,你不让我买单,我会很难受,回家我会好几天心神不安。
客车站,贾锋想陪我等到上车。我说,你回家睡觉。因为我看见她的眼睛都疲倦了。我说,你不是说过,我们的友情要节俭着用,矜持着用,奢侈着用,不要铺张浪费。我说,我回去以后,我们也不聊天,默默地,好吧?她说,好。
回到家,我赶写一篇征文,查资料,酝酿思考用去半个多月。期间我没发日志和说说。某日,贾锋发来QQ消息:你给我买这个买那个,也见面了也吃饭了也说了文字事了,我咋毛嗒溜的呢?这仅仅只是平常的相聚还是你内心深处总是有惘惘的生命尽头之感?我看着你给我买的书在茶几上,我看着你给我买的包包在橱子上,我耳朵里回响着你说的话,脑门儿上回忆着你的样子。王,你像个鞋尖似的,让我不安稳起来了。我对贾锋说过的话,回到家,我就感到了粗糙,不准确,遗憾,害臊得慌。我回复:嗯。哈。我在赶写一篇征文,快到期了。我又加一句:我在意同行的脚步,胜过爱我的心。这句话的背面意思是,我不想贾锋把心力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她很有才华,使对劲,一定能闯出她自己的一片天地。我心里说,我的女神,我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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