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记忆一二）北京站之夜

北京站之夜
　　第一次自己出远门，走出北京站时，看到站外已是灰蒙的暮色。 　　在站口等了一会儿，左顾右盼了许久，确定接站的那位大姐没在以后，我决定静静坐下等待。在挤挤挨挨或躺或坐的旅客，和横七竖八摆放的包裹之间，找了个刚够坐下的地方，将自己和小小的包安顿一会，闭目休息，等待来人招领或等待天明。 　　“小妹妹是一个来北京吗？做什么？”一个有南方口音的人转过脸来问，那张脸是方圆的，眼睛是沉陷的。

　　我嗯了一声，哪里人啊？要来北京找工作吗？……他一直在问，并且越坐越近，本来很小的地方，现在他挤得地方更小了。我告诉他是要去一个杂志社的，本来有人说好来接站，可能没找到我。“那能挣多少钱啊？跟我去广东吧，那里可好找工作了，工资又高。只要你跟我走，我帮你找个好工作。”说不到几句，他便熟人似的介绍，我说不用了谢谢，我有工作了。然后闭目准备休息下。因为在车上站得时间很长，现在累了，想好好休息会。可一会就感觉有手在我身上胡乱摸，一下惊得睁开眼，又是那个人！我心里很胆怯，第一次单独出门，怎么会碰到这种人呢？厌恶又不能喊叫，只好拎着包匆匆走出大厅，找个小台阶坐下，心想他应该看不到我了。没想那人又紧跟了出来，并靠着我坐下。看看不太亮的广场上人也并不太多，后悔不该出来，就尽量不理他，只说自己有地方去有工作，不想去南方。 　　“你们是一路的吗？”一位高高大大的身影走过来问，“不是”，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说完，那南方人站起来匆匆走了。 　　“那人不怀好意，你要注意点。”声音很和善，顿时感觉亲切。“刚才他一跟你出来我就注意到了。”　我赶紧说谢谢。他说你的气质很好，我还是说谢谢。 　　“起来走走吧。”“嗯”我站起来随在那位大哥模样的人身后，想着走走也好，起码比这样坐着会暖些，也会躲开那个随时有可能会冒出来的人。 　　还不知道白天这广场是什么样子，第一次就先见到北京站的夜色了。“第一次来北京吧？”仍然是缓缓地，标准的普通话，沉稳而亲切的语气，我便被他的声音和情绪渐渐感染着，温暖着，慢慢没有了开始仅有的一点点顾忌，说起自己的此行原因和为何会呆在这车站过夜。也知道了他是一位工程师，楼房室内装修设计方面的。在北京工作十几年了，这次是回新疆老家探亲的。

　　广场那边聚集了不少人，我们也走过去看个究竟。一个人站在一个高高的台子上，大谈特侃地讲战场的情景，声音洪亮语言标准。听了一会儿，他却发出几声怪叫并做出很夸张的动作，我不自觉地惊叫出声，原来是个疯子！“走吧，不看了。”他很自然地拉了我的手，走开去，后面围观的人并没散开，还有大声叫好的。那位大哥说：他肯定是在战争中受过刺激了，也可怜呢。 　　我就那样被他拉着右手慢慢走，随意地说话，随意地看着车站里的清楚或不很清楚的风景，没有任何的戒备心，直到多年后的现在想起，仍然是没有责备自己太过轻信人的意思，而是感动于他的和善，如同一位真的大哥一样的给我以安全感和踏实感。 　　有接二连三地女人和男人手里拿些牌子问要不要住旅馆，当时的心里是有些恐惧的，虽没见过，却是听说过的。所以有一会儿很担心他会说“住”，第一次有人问时他扭头问我“你住吗？”我摇摇头，他便很自然地冲那人摆摆手，然后我们仍然很自然地慢慢走着，接下来他就不征求我的意见了，直接摆摆手就走过，然后仍自然地和我说着周围的景致，并推荐我在北京时间长的话，应该去哪个地方看看等等。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他说：“我要走了，你找个地方住下吧，一个人不太安全。”，松开我的手走了，转身前冲我挥挥手，我也挥挥手，心里很温暖。

　　那是我第一次自己去北京。 　　等天快亮时，我坐车按那位姐姐给的地址找到101室。敲开门，一位面无表情的老妇人，我忙微笑：“阿姨好！” 　　“叫大妈！”她帮我纠正。大妈好！我忙改正过来，从那时起才知道在北京，对年长的妇人是应该叫大妈的，而不像在我们那里叫阿姨。“请问这里是杨丽姐姐的家吗？”我又小心翼翼地问。“这不是杨丽的家，是易凡的家。”她又很强调地纠正我。“她还没起床呢，进来吧。”还好，让我进来了。边指指进门后第一个门。 　　没等我再敲，那门就开了，是在上次笔会上认识的易凡老师。“你杨丽姐还在休息呢，昨晚我们去车站接你，没接上，等到很晚了，她不放心，就先住这儿了，准备一会再去呢。” 　　这些解释在那个时候我是听不明白的，连同进门后那位大妈的话。后来才慢慢知道，他们当时在恋爱，而那位大妈不同意。 　　天大亮时，我们一起去了那个杂志社。 　　来北京的第一个惊魂未定的夜晚，又是一个温暖的春天的夜晚，从此过去了，也从此被我记住了。
[ 本帖最后由 若谷 于 2010-12-8 08:52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