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江湖4

晚上没有客人来吃饭。这是我们巴不得的事。我们三个女孩子，相约去溜冰。三块钱一个小时。一只溜冰鞋四个万向轮，脚尖抵地面就是刹车。可是我们没有溜过冰的人，站立起来都很难。那个溜冰场有学校的操场那么大。不是真正的冰，是水泥地面。平整的很。四周砌着两米多高的围墙。每人进去，发一张票，上面写着进去的时间。出来的时候按时间收费。

      好在小娜溜过几次冰，她牵着我们三个溜。小娜是我的邻居。她在一个皮鞋厂上班。她是我在溧阳唯一的朋友。我每次去找她玩，都像见到亲人一样，想哭。我说，想家，想妈妈。小娜骂我：“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呀？”她来溧阳几年了，会讲一口流利的溧阳话。跟我说话，也带溧阳话的尾子。

      如此，我们三人，去溜了两三回，也可以放手，自己溜了。摔一跤，也没有什么的，爬起来继续溜。但是我跟不上大部队。那些男孩女孩，好像旋风一样。溜起来很是好看。他们还十几个人在一起，开火车。一个牵一个。那没有功夫可要摔死人的。惯性多大啊！反正我们是不敢牵那些人的衣角的。我们是散兵小将。菊芬被一个貌似好心的男人牵着手，引领着。我隔一圈，摔一跤，原来是开火车的最后一个人使的坏。他们速度快，随便带一下，我就半天爬不起来。等我爬起来，站稳了，火车队又转了一圈，来了。灯光昏暗，那些人溜的又快。你根本看不清谁是谁。还有人，倒着溜冰的。潇洒极了。小娜说：“我们到边上练吧。”边上有栏杆的。我就吊在扶手上，来来回回地滑。要是有个心仪的男子牵着你的手，教你滑冰，那也十分美好！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

     那个教菊芬溜冰的男子非要送她回家。菊芬不要他送。我们哪有家啊？她是怕那人知道了我们的住处，不安全。我们三个人，午夜走回饭店。大街上灯火通明，三个人，也不怕什么。八块木板的槽门。下掉一块，就可以进去。当然这是有机关的。我们知道，还有就是做烧饼的大爷知道窍门。早上下门，晚上上门，都是我跟静静干的活。那门板蛮重的。菊芬级别比我俩高，她只管炒菜。洗碗，洗菜，拖地，收拾桌子都是我俩干。

    每天凌晨三点多钟，烤烧饼的大爷下一块门板，悉悉索索地。我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我们三睡里面的雅座，与外间挂着一道花布帘子。他在饭店门口右拐角放个大铁桶，烤烧饼。想必他是给了租钱给史老板的。我们不但不怕大爷，反倒觉得大爷来了我们睡地更踏实。

    大爷，腿有点跛，高个子，背有一点驼。头发花白，颧骨上零星有几个麻子。听说大爷没有子嗣，半路讨了个寡妇。他总是不放心，怕老婆子贴钱给她的儿子。大妈我们见过几回，齐耳的短发，有点胖。不开笑脸。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大爷做的烧饼，好卖的很，到八点多钟，他就收摊啦。他烤的烧饼，有甜的，咸的，还有萝卜丝的。我最喜欢吃大爷的萝卜丝馅的烧饼。有些客人，下一碗面条，再买两个烧饼。吃撑到打嗝。


     史老板每天和我们厮混在一起。好像他还在做木材生意。午饭，晚饭照例在这个小饭店吃。史老板也哼小调子。他从城东走到城西，就重复唱那一句“春风她吻上了我的脸、告诉我现在是春天、、、”

      雅座里一张桌子，晚上是我们的卧室。我们睡门板上面。外面四张桌子。从来没有客满过。有时候一桌人，或者两桌人吃饭。一个要倒闭的小饭馆。
老板说签的合同到年底。估计他也不在乎这个店挣不挣钱。

     橱窗上面一排，陈列的是酒。有二两的小酒；有半斤的酒；也有一斤的酒。有黄酒，红酒，白酒，还有加饭酒。
橱窗的下面摆的是菜样。客人看菜点菜。我们再端给厨师炒去。角旮旯里放着冰箱。冰箱后面牵了根绳子。挂着几件洗过的衣服。这是客人看不见的地方。菊芬在摆弄样菜，史老板跟了进去。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美臀。用力不大，声音很脆。菊芬看也没看后踢了他一脚。老板也不说话，拿起菊芬挂在冰箱后面绳子上的三角裤头闻了闻。菊芬翻他的白眼。瞪他，史老板来了劲，揉巴揉巴三角裤意欲擦嘴。

    我才来的，静静也就早来两个月。史老板当我们是空气。不避嫌。
要出事，出事咯！

    有个大个子男人，拖辆板车从门口经过，板车上有人在歇斯底里地嚎叫，又好像在哭？在呻吟？静静认识那个男人，说是史老板的大舅子。板车上的女人，是老板娘。我慌慌张张地问静静，老板娘是不是喝农药啦？寻死？静静打听到老板娘喝的是白酒。喝了一斤多。说是跟史老板吵架了。说他们经常吵架，夫妻不和。静静说史老板有一个女儿十八岁了，儿子十三岁。他们没有来过店里，我当然不晓得。老板娘我也就见到过一回。

     两天史老板都没有来店里。第三天下午，老板一脸严肃地进来，拎着个黑皮包。老板派头十足：“走！走！都走吧！菊芬，我送你回家！”菊芬一句话也没有，面无表情，默默地收拾衣服。就拎个红色的方便袋，跟老板走了。也没有跟我们打招呼。他说送她回家，到底有没有送她回家，不得而知。我们不知道菊是哪里人，住哪里？反正老板是一个星期后才回家的。估计是玩好了，或者钱用完了。

    老板撒手走了后，老板娘来了。她只字不提史老板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的事？她中午来一趟，晚上来一趟。有客人，老板娘亲自下厨。老板娘烧的一手好菜。人黑瘦黑瘦的，精明干练。




2017、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