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风刮歪的树（已发《扬子晚报》）

那些被风刮歪的树
石广田
平原上的风大多时候是温和的，偶尔会撒野，野到能把人刮倒，把树刮歪。
人倒了没事儿，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冲着天恶狠狠地咒几句，赶紧跑路。树不行，树一歪，自己站不起来，哪怕再有一场相反的更狂的风刮过来，也扶不起。
那些被风刮歪的树要想再站直，得有人扶。
小树好扶。一个人或者两三个人，用手和肩膀就能让树直起身来，培好土，就不会再歪了。要是害怕还会被风刮倒，就支几根木棍，用绳子绑好。
再大一些的树不好扶。比如碗口粗细的树，光枝叶就沉得没法儿招呼。不过，要想把这样的树扶起来，办法还是有的：用锯子、斧头把枝叶伐光，一根树干就没有多沉了。没有了枝叶的树，扶起来不再费事，也让人省心——不招风，就不容易再被刮倒。
比碗口还粗的树，很少被风刮歪。可要是被刮歪了，扶与不扶似乎都不再重要。歪着就歪着吧，只要不躺在地上，再糊弄几年就长成材料了，伐起来还容易些。要是躺在地上，会被直接伐掉——不伐掉，它自己也会慢慢枯萎。
被风刮歪再扶直的树，与其他树多少还是有分别的。少则癔症一两个月，多则一两年。“伤筋动骨一百天。”树和人，都适用同一个道理。
父亲对儿时调皮捣蛋的我极不放心，爷爷却说：“树大自直。”可是等我长大，再看看那些被风刮歪的树，爷爷的话似乎还是玄了些：被人扶直的树长得直直的，没被扶直的树却咋长都有个弯子。如果长到几个人合抱甚至更粗，那弯子该不会再有了吧——比如我们站在地上，总以为地是平的。
可是有几棵树能活几百年，长到足够粗呢？